回到家的时候,刘国昌已经喝多了,和刘旭称兄道弟,还搭上了肩膀,说他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生了你们仨兄弟和小丫儿。
这辈分乱的,刘旭扛着老爹,心说醉成这样了还不偏不正,不愧是咱‘有大智慧’的老爹。
这辈子没大错,连错话都少的可怜,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个家,活的得多累?
兄弟三个把嚷嚷着要去场里睡觉的刘国昌按到床上睡了,刘旭和刘奇两兄弟去了场里,往拖拉机斗里一趟,漫天星辰映麦香,夏风习习拂青面。
最后一批麦子晒了,四家人的秋收农忙算是过去了。
刘奇一脸惬意的吸着双叶,忽然趴起来对刘旭说:“三儿,你说咱家以后是不是要发财了?”
“怎么了?”刘旭有些困意,和郭敬业一群人喝了不少酒,这个身体显然还没适应这么多酒精灌进来。
刘奇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下来了,见刘旭巴巴看着他,兴许是因为喝了酒,兴许是终于在刘旭面前抛开了所谓的面子尊严,抱着膝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很大声,一声哭完,还不忘吸一口烟,眼泪鼻涕云雾缭绕。
刘旭拍了拍刘奇肩膀,说:“在外面不容易吧?”
一声,刘奇忽然止住哭了,巴巴望着刘旭,一脸的惊奇加不可思议,抹了一把脸,说:“说的跟你出去过似的,你不懂!”
不懂吗?
刘旭拿起双叶盒子,两块五一包的香烟,没少让刘国昌骂败家子。
在西山省,刘奇会抽什么样的烟?官厅?大前门?
点了一根,叼在嘴里,刘旭哪里能不懂刘奇的苦,儿行千里母担心,报喜不报忧。
刘旭上辈子睡在毛坯厕所间里,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都能笑得像住在五星级大酒店一样。
房租便宜,一百二一个月,能省下不少钱。
把肺里的香烟吐出来,带着一口浊气,刘旭笑着、坚定的、看着刘奇说:“是啊,咱们家要发财了。”
8月1日,刘旭又去了一趟雄鞍县城,交了3块,拿到了驾照,一次车都没摸过,够贵,也够省事。
郭敬业做中间人,刘旭请了一桌子,把办事人喝的宾至如归,拍着刘旭肩膀说以后有事尽管招呼,郭哥的兄弟就是他的兄弟。
8月5日,刘旭拿到了天河大学金融系入学通知书,全家人高兴的又摆了一桌子,尤其王玉莲,抱着通知书不停的笑。
7月4号开始陆续发放入学通知书,刘旭晚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拿到,想想以后的当日递、次日达,这个时代的物流慢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天河大学新生入学报道日期是8月30日,刘旭又在家呆了十天的时间,期间和刘国昌夫妇商量过提前去天河的事情,老两口虽然舍不得,可也同意了刘旭的决定。
1997年8月23日,天气晴朗,酷热依旧。
刘旭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吃的用的应有尽有,让刘旭一阵无奈。
前世上学的时候,那包袱比现在要小太多了,刘旭一只手就能提溜过来。
这辈子刘国昌夫妇恨不得把整个雄鞍县都给刘旭装进布袋里。
又是全家齐动员,骑着自行车把刘旭送到了火车站。
这个时候的雄鞍县火车站只不过是一间二层小楼,简陋的就像年久失修的破庙一样,灰噗噗的墙皮,头上顶着三个大字:雄鞍站。
刘旭依稀记得,这个车站一直到2015年才翻修,即便修了,也透着一骨子小家子气。
没办法,雄鞍县实在是太偏远了,北河省最偏远的县城之一,就是备受诟病的绿皮车进站也不过停那么两三分钟。
这会儿车站没有多少人,也到处飘着离别的味道,千叮咛万嘱咐的,恨不得把分开这段时间的话都一口气先说完。
刘奇离开的时候就没这待遇了,都是一个人灰溜溜坐进城的拖拉机,然后步行到车站。
眼下这‘不公平’待遇刘奇没有任何不满,对刘旭说:“路上小心点,车上别睡觉,咱娘给你缝在口袋里的钱一定要抱着,你要是睡着了,等你再醒了,缝钱的口袋就只剩下一刀口了,钱没了。”
“别坐过站,听着报站点,如果不知道到哪了,问问列车员,不要害臊,没人笑话你。”
“你去的早,学校里没人接,你得自己……爹,我去送三儿!”絮絮叨叨的刘奇扭头对刘国昌说。
刘国昌想也没想,点头说:“成!”
就要往外掏钱。
刘旭咧着嘴笑,按住老爹掏钱的手,看了眼正抹眼泪的娘和咧着嘴憨笑的刘胜,以及一直拉着他衣角的小丫儿。
“爹娘,大哥二哥,丫儿,你们放心吧,我能行,路在脚下,嘴在脸上,人又不傻,还能找不着个地方?”
刘国昌摇头,说:“送,老二坐过火车,我们放心。”
“家里怎么办?”刘旭苦口婆心的劝:“棒子(玉米)刚种上,该浇水了,厂子里订单多的连夜赶,那些新老客户都要走动,二哥走了,谁能喝酒?”
“爹,你胃不好,别熬夜多喝小米饭。”
“娘,你多穿点衣服,能捂着别冻着,红糖水多喝点,晚上睡觉盖好肚子。”
“大哥,丫儿调皮,没事多跟她掰扯掰扯,小孩子天性,别累着。”
“二哥,家里你辛苦,多跑腿儿,别让咱爹累着。”
……
“我走了,谁也不许送,谁要是送了,我就不去上学了!”
刘旭说的坚定,看着一脸不舍得家人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