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为昨日的事伤心?”他瞥了一眼有些慌乱的她问道。
她猛然抬眼,清澈的眸子宛若被洗涤过的湖水,静静凝视着他。虽顶着这张脸,但他依然能感受到这独特的美。
昨日琼玲方才逝去,但今日府中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点也看不出有何异常。府中人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记忆般,面上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她只是有些悲伤,原来人的记忆真的如此短暂,一夜之间便足以忘却一些事。
“无事。”她摇摇头。
方才被茶水烫到的手背浮现一片红,手有些疼,她左手抚上被烫到的右手,拇腹轻轻摩挲着。
他见状,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拿到自己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玄色锦帕,轻轻擦掉她手上的茶水。
她一怔,愣愣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将自己手上茶水拭去。更令她惊讶的是,那玄色锦帕上绣着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像是盛开在地狱般。
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像是在何处见过般,但她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他手中,她刚想抽回手,却被他抓住。
“公子,奴婢没事。”她解释道。
“急什么,还没上药。”他面色从容道。
见她忽然垂下眼帘,他轻笑:“难道我还会吃了你吗?”
吃倒是不会,但是每次遇到他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仍记得自己救他的那夜,他挥刀要砍手臂的事,那个时候的他似乎与现在又有些不同,她很疑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从一旁的药匣子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打开小瓷瓶的盖子,用手沾了其中的乳黄色膏药轻轻涂在她手上,边道:
“你才来这里多久,就为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这样伤心,值得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她抬眼,认真道:
“这些并非定要以时间衡量,有些人总执着于时间长短,其实不然,与自己认识时间长久的未尝就比方才见面的知己了解自己,如若是真情实意,那即使是须臾亦能体会到真挚之处。我与琼玲虽只相识不到一月,但我亦能知晓她待我之心。”
见她悲伤的眸子闪烁着诚挚,他一愣,他身为羯族世子,周岁时母亲便离世,父亲妻妾众多,子嗣亦是如此。
他从未得到过父爱与母爱,只知道自己要活着,要做得更好让父亲看到。他即使伤痕累累亦无人问候,他曾想过要放弃,但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自己要强大,要比任何人都强大。在风云诡秘中成长,他从不知道爱是什么,更不知什么是真情实意。
他从不会为任何人伤心,就如从未有人为他难过一样。
“这世上哪儿那么多真情实意,只是你以为而已。”他不以为然道:
“我从不会为任何人伤心。”
她抬眼看他,他褐色的眼深邃,看不清眼底复杂的情绪。不明白他所说何意,她将手从他手中抽出。
“多谢公子。”她道。
“嗯。”
她抿了抿嘴,须臾后,道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疑惑之事:
“为何世子不让我叫世子,而要叫公子?”
他眉梢一挑,淡淡笑道:
“他们都叫我世子,你叫公子岂不是与众不同?”
这样的与众不同有何意义?不过是称谓上的不同罢了。
不过听到这话,她还是有些愕然:
“不过是称谓上罢了,这样有何意义?”
“你不喜欢?”
手背上传来沉沉沁凉,她知道是药效的作用,好像是冰凉的薄荷使手背上的微疼一一褪去。她声音清脆:
“谈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很奇怪,还是让奴婢唤您世子吧!”
沉默片刻,他只道了一句“随你”。他的模样似乎什么也不在意,万事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是蜉蝣尘埃而已,他定是想要俯视天下之人。其实,她多少听说一些,羯族胡皇此时器重石尧委以重任,石尧此番来邺城面上是为宴席,实际上不过是探得一些邺城状况。他此时最该担心的应当是邺城局势,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她摇摇头,反正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还是不去想这些了。
“你伺候本世子更衣。”他又补充道。
她一愣,望了一眼他身上的墨色衣衫,果然沾上了些茶水,可提到更衣她不免面上一热。
见她不动,他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声音带着几分寒意:
“愣着干什么。”
“世子,我……”她支吾道。
这衣衫是她弄湿的,若她真的是他的婢女让她做此事也不为过,但她还未替任何人做过此事,现下对方又是男子,实属有些难为她。
“怎么……”他刚开口,便被一个洪亮稚嫩的声音打断。
“月儿,月儿!”小小身影从门外匆忙跑进来,奶声奶气的喊着她。
今日逸儿身着宝蓝色衣袍,光滑的锦缎上刺绣着五彩鸟雀,衬得他更有生气。见她正蹲坐在案边,逸儿匆匆跑过去,伸出如藕般白嫩的手抱住她的手臂,玛瑙似的眼睛闪烁着亮光。
“月儿,你陪我去玩!我要放风筝!”
他身后的两个小丫鬟随之而来,见到石尧纷纷行礼。
乐妤心中暗喜,这小家伙来得真是时候,但面上却是一副无奈的模样:
“世子,奴婢要替石世子更衣,现下多有不便,我们日后再去可好?”
逸儿听了望向一旁,石尧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方才一股脑的跑进屋,现下他才看见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