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日很不正常,才去了店里又折了回来,韵清在院里踱着步子,消化早点。李氏上前就拉着她:“妹子,我今日突然想出个点子来,你之前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今天姐姐我陪你上街去,那外头好吃的瓜果糕点由着你买,怎么样?”
韵清瞧瞧天气,日头虽不毒,却有些闷,心下犯懒:“大姐,这天这样热,买回来也容易坏不是,我现在吃得挺好的。”
李氏无话驳她,又想出另一个点子来:“那我们去做几身衣裳,你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总不能没的穿?”
韵清因着前头亏得狠了,这会儿还没补回来呢,想着这么早做也浪费:“家里衣物还能穿,我这也不出门,许妈替我做了几件换洗的,够穿了。”
李氏不依:“那怎么行?你不出门,人家就不到家里来了?总要见人的吗。”
许妈碰巧经过,听着也劝道:“太太,吴太太说得是,万一家里来人,我这粗针脚大麻线的衣服怎么见人哪?”
她还是不动心,懒得出去:“这都有谁来吗?”
李氏说出人来:“你不晓得罢了,江警长就来过,还有梁太太孙太太他们,晓得你害喜害得厉害,都没敢上门打扰。”这些倒是真的,全让她挡了,她晓得强颜欢笑有多难,韵清这般死要面子,若来了,只会活受罪。
韵清见她们坚持,也就动摇了,一路慢悠悠出门来。门外早有黄包车等候,李氏与她两个坐着一辆,吩咐那车夫走得慢些再慢些。到得一条闹市上来,满街的人,热闹得很,李氏掺着她,慢慢地走着,却又心不在焉,到处东瞧西望的,眼睛四下看个不停。
韵清被她牵着走了一段,见还没到目的地,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让车夫送到裁缝铺门口呢:“姐姐,不是说带我做衣服吗?这裁缝铺在哪儿呢?这样老远的。”
李氏一惊,赶紧解释:“我前儿个打这里经过,瞧着家家都是裁缝铺来着,今儿怎么全变样了?再找找吧。”
她笑这李氏平时处事也算果决,偶尔的总会神经大条两次:“敢情你也没订好呀,我当你是寻访好了领我来的呢。”
李氏嘿嘿一笑:“没呢,没呢,我这是心血来潮不是,就是想陪你出门溜溜。”
韵清无奈地笑笑,这李氏,跟个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不过总是为着她好不假。
她两个好半天寻着个裁缝铺,在里头量体裁衣,那裁缝有些经验,将她多少月份,大约要多少大的衣裳全都量了,又算着气候冷暖,相应算着做几套衣裳。她又订了些孩子的衣裳,肚子里这个才是最要紧。
李氏一路又带她去吃了些有名的小吃,买了好几包零嘴。路过百货商店的时候,韵清一眼瞧见那卖毛线的柜子,说来也巧,这大热天的,怎么有人卖毛线呢。她竟不知不觉朝那柜子走去,那售货的小姐向她兜售起来,介绍的都是鲜艳之色,她却独独瞧上了一款灰色的,足足买了一斤。
买毛线时李氏倒没问什么,这会拎在手里却问起来:“你这毛线是要织给谁呢?”
她买时是一时之意,倒真没想好,李氏一问才想起,这不是当初她给柏言织的一样颜色吗,这份量也是按着他的衣裳用量买的。她心头一阵酸楚,却不肯承认:“给孩子,给自己。”
李氏平常也会看她脸色,这次却不同,偏要提高了嗓门拆穿她:“孩子和你穿这灰不隆冬的颜色你骗谁呢?说,是不是要给柏言织呢?”
她被说穿心事,有些窘:“那我不织了,买回去玩行不?”
她不知道这一路,徐柏言就跟在她不远处,她们两谈话他也能听得清楚,那滋味真个五味杂陈。许是怀孕,反应真是不如从前,李氏那般不同以往,她也没看出半点端倪。
她不敢过多劳累,大夫虽说她可以动了,却不敢过了头,这就要回去,李氏不肯,好说歹说骗着她在外吃了午餐才肯带她回来。许是许久不出门了,才回到家里,她就上床去休息,李氏陪在她床边看她睡觉。
她有意催李氏走:“姐姐今天店里不忙吗?”
李氏晓得她意思,但今日她另有筹谋:“啊?不忙不忙,你快些睡,睡着了,我就走。”
她真个睡过去,她睡得挺沉,李氏唤她好明天遍都没应声,便悄悄下楼来,朝等在那里的徐柏言说:“睡死了,快去看看吧。这是造什么孽呀,光明正大的夫妻,弄得偷鸡摸狗的。”牵着许伯夫妇去一旁交待。
徐柏言不敢碰着她一丝一毫,那手隔着被子轻轻放在她肚子上,那个小生命,就在那里。前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没有机会陪在身边,如今这个,能在一起却又不得不分开。他心里疼痛万分,一腔苦怨只是说不出来,就那么在他枕边咬牙垂泪。
李氏看徐柏言不是那薄情寡义的人,问他缘故,却死也不说,直气得跺脚。柏言求她为自己瞒过,她不肯点头,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这头徐柏言刚走,后脚江轩智就踏了进来,李氏上前拦他:“江警长这是来办案哪?”
江轩智春风得意:“我来瞧徐太太来了。”
李氏泼他冷水:“韵清身体不适不见客。”
江轩智朝楼梯口望了望,听着没动静,有些不信:“我刚才还见着她在街上走呢!”
李氏就更不依了:“那有什么事怎么不街面上说,要跑回家里来?不晓得我们这家男人都不在啊?”
江轩智哭笑不得,他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