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儿子的一句话,陈卫国和陶秀英半宿都没合眼。
搬家哪是简单的事,去了城里,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村里的房子和地怎么办,还有户口问题,老三老四好办,想把小五送进市里念书,肯定困难重重。
陶秀英嫁到陈家二十多年,也就年前买车,跟着陈卫国去了趟城里,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回娘家,最远就是去到邻镇小姑子家。
对于去城里生活,陶秀英其实是有想法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儿子有出息,村里的妇女或者妯娌都会或酸或羡地开几句玩笑,诸如将来进城带孙子之类的。
陶秀英嘴里虽然不以为然,心里却是有些想法的,只不过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陈卫国也有些烦躁,儿子有出息,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可听到进城的事,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二十多年前,陈卫国就想过进城的事。
只不过那时候更多的是担心,大舅哥考学走了,黑五类老丈人一家也走了,只把小闺女留下了,再后来,张子瑜带着孩子也走了。
陈卫国以前恨过张家人,这么多年过去,心思也淡了,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一家人都走了,单把小五一个人留在农村,他无论如何是不能答应的。
陈家夫妻俩都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陶秀英听到丈夫叹了口气,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担心小五上学的事。”
夫妻俩都是从计划经济走过来的,即便包产到户,商品粮户口依旧高人一等,他们不懂什么新形势新政策,可户口本上清楚地写着农业户口,想进城上学怕是没那么简单。
陶秀英也是一肚子气,“还不是你给惯的,老三老四啥时候用我们操心,上高中连学费都省了,再看小五,整天跟个精怪一样,可就是读书不用心,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陈卫国沉默了一阵,“是得把小五送进城念书。”
很显然,他拿定了主意。
陶秀英却有些犹豫,“你想清楚了,怕是得花不少钱。”
“花钱也认了,总不能几个大的都考学走了,把小五一个留在农村吧?”
陶秀英叹了口气,儿女是债,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想了想,她又舒了口气,总算儿子争气,不然夫妻俩怕是想都不敢想进城的事。
“你说说,老二到底挣了多少钱?”不经意的,陶秀英问了一句,也就是这时候,她才有心思考虑这些。
“我哪知道,不过看样子他没说实话,你又不是不清楚,自打去年,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家男人的性子都有点木讷,但这不代表人傻,自家儿子什么样,当老子的心里自然清楚,只不过父子俩缺乏沟通而已。
陶秀英却没想那么多,“应该赚了不少,就老三老四那两块手表,他说好几万,估计在吓唬老四,不过一两千肯定是要的。”
“是挺好看。”陈卫国应了一声,“明天你说说他,这么贵的东西,完全没必要,要是我,肯定舍不得买。”
前半句还好,听到后半句,陶秀英猛地心头火起,蹭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陈卫国,说话要凭良心,舍不舍得你心里没点数?”
陈卫国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见自家男人这个样子,陶秀英也不知怎的,莫名地有些难受,她恨恨地在陈卫国腿上蹬了一脚。
“嘶!”
这一脚没留力气,正好踢在陈卫国脚踝上,疼得他一哆嗦,“到底怎么了,我又哪惹到你了,气不顺你好歹说一声啊?”
“陈卫国,你当我傻是吧。”陶秀英越说越气,声调也高了起来。
“穿衣柜抽屉下面的隔层藏着的东西,你当我看不见是吧?还舍不得买,你骗鬼呢?”
陈卫国心里一个激灵,他马上想了起来,自己的确买过一块表,价格还不便宜。
当年跟张子瑜结婚,为了撑门面,他凑了些钱,珍而重之地买了块老上海女表送给张子瑜,后来离婚,除了一纸离婚证,也就剩下那块表了。
陈卫国有些心虚,再婚的时候,日子更加艰难,那块表连带着离婚证被他藏了起来,这么多年都没见提起,没想到今晚被翻了出来。
他心里也有些奇怪,藏得挺隐秘的,他自己都忘到了脑后,怎么就被现了,他讪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提那些干嘛?”
陶秀英也有点没滋没味的,自家男人当年那点破事也不是秘密,这么多年了,想想还真是无谓。
陈卫国却忍不住问道:“我藏的好好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陶秀英也没个好声气,挤兑道:“怎么着,想找后账,别问我,问那几个皮猴子去。”
不论是谁,都有熊孩子的阶段,陈家四个娃,个个都不简单,陶秀英有时候想想,自己都有点后怕,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穷的时候不觉得日子艰难,眼见生活有了盼头,陶秀英反倒有了些委屈,借着这个机会,忍不住跟丈夫呲了几句。
陈卫国自知理亏,只是不吭声,小心应付着。
突然,房门轻轻响了几声。
夫妻俩都是一惊,几十年的夫妻了,两人在孩子面前还没红过脸。
陶秀英问道:“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睡?”
“妈,是我,口渴,起来喝水。”
门口传来陈夕的声音,顿了顿,她又问道:“妈,你跟爸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