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润谱声音高昂,好似在宣誓什么东西。
倚在院门口的张娇娘听的清楚,脸色一变直冲进屋里,跑到对方的床边将包裹一扔,一把抓住崔润谱的胳膊。
“后悔?”她狠狠的说道:“后悔你就不该读书考科举!后悔你就不该来上京城!”
她回头去看正蹲在院子里捡银子的婉娘:“后悔,你就该带着这个蠢婆娘好好在乡下呆着,不该被繁华名利迷住眼睛。”
说到最后,张娇娘的眼泪不断。
崔润谱眼角湿润:“我……你跟本不懂的我的处境!我是张家的人,我身上有张家的骄傲,怎么可能一辈子做个田舍汉!”
张娇娘松开手,擦干净自己的眼泪,轻蔑的一笑:“张家的骄傲?张家早做了古了。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爱慕虚荣呢?”
若是能够忍上一忍,张家还能留个种子。
如今倒好,命差一点都没了。
张娇娘说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殿试的时候万岁为什么排除众议选你做探花郎吗?”
脑子这么蠢,又背负家族隐秘,就不该来趟上京城的名利场。
崔润谱情绪有些激动:“为什么我不可以?我改了姓改了名,甚至娶了一个粗俗不敢的乡下女人,我为什么就不能金榜题名不能荣华富贵?”
正巧进屋的婉娘听到崔润谱的话,将银子往袖子里一揣,就冲到床边,警惕的看着张娇娘。
“你说谁粗俗不堪?”她闹不清张娇娘的身份,下意识的将怒火发向崔润谱:
“若不是我们家,你早就饿死在地头了。你说你无父无母,我们家才可怜你将我嫁给你!
你说读书,我田里忙完又给别人缝缝补补供你读书!
你说咱们家里没钱不好做高官,我忍辱负重在这里憋着,让你出去娶个高门大户!
你还说我粗俗?我不粗俗我能养活你这么大个人吗?”
说着说着,婉娘委屈的哭起来,不停的拿袖子擦眼泪。
张娇娘罕见的没有再出言讽刺,而是沉默的看着脸色涨的通红的崔润谱。
崔润谱有些恼羞:“当着外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去做饭!”
婉娘呆了呆,看看张娇娘,又看看崔润谱,转身往旁边椅子上一坐:“给你们这对狗男女做饭?没门!”
今天她就要看看这两个人能干出什么花来。
崔润谱无可奈何,张娇娘沉默半响突然噗呲笑出声来。
“婉娘,你可知道你夫君的真实身份?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才学明明平庸,却被万岁力排众议定为探花郎?”张娇娘反问道。
婉娘哪里知道这些,疑惑的看了看她,随意又冷漠的转过脸去。
张娇娘却不管不顾,说道:“世人都知道庚子年间,宁王的外祖死了。可是那些随着废王起兵失败的人家更是血流成河。
张家是废王妻族,自然也牵连其中。男的上了断头台,女的入了教坊取悦与人。
你的夫君,正是我们张家二房最小的一个公子哥,因为淘气出门玩耍,这才逃过一劫。”
看到婉娘显出震惊之色,张娇娘嘴角轻轻一扯:“张家的女人全一条白绫吊死了,只有二婶牵挂在外的小儿子,想着有生之年或许能找到对方,这才忍辱负重,抱着还在襁褓里的我入了教坊。”
她低下头去看面无人色的崔润谱:“堂兄不只改了名字,也改少了岁数吧。可惜,你长着跟二伯一样的脸,万岁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家人自来都是娃娃脸,即使三十而立,看上去也是个娃娃像。
崔润谱改小了自己的年纪,装作一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来参见考试,偏偏肚子里有点墨水,高中榜单。
殿试上建元帝被宁王压制,本就心情抑郁,乍一见一个同废王妻族长相差不多的人,难免就上了心。
顺藤摸瓜的一查,果然就是张家的余孽在世,哪里有不利用的道理。
崔润谱张大了嘴巴,喘不过气来,无可奈何看着张娇娘继续接她的老底。
“万岁找你谈过话吧?许你一个高官厚禄,只要你搞垮宁王?”张娇娘讽刺一笑:
“可惜你一心想攀上高门大户,将万岁的话当成耳边风。他又来找我。”
建元帝开门见山说了崔润谱的身世,家族里还有个男丁活着,甚至中了进士,张娇娘的心情喜悦又忧虑。
果然建元帝开出条件:崔润谱似乎过于短视,不适合为官,将来墨宁查出来怕是连性命也保不住。
若是张娇娘肯将林嫣名声抹黑,他保不了崔润谱的功名,但是富贵的日子是没问题的。
张娇娘能怎么办,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后,一个供人把玩的舞姬,也只能听吩咐了。
婉娘听的目瞪口呆,崔润谱懊恼的说道:“可是我后悔了,宁王府做事不问缘由,这次挨打和功名被捋,肯定跟他们有关!”
张娇娘听后,怔怔的盯着崔润谱很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的眼里流泪才作罢。
“你是在乡下呆的久了,变天真了吧?”张娇娘怒道:“你的功名,是我费尽心机才能捋下来的!”
婉娘这句话听懂了,刷的站起身:“你为什么毁我夫君的功名!”
说着就要上去挠,张娇娘一把将她推了回去:“为什么?若是被宁王知道他是罪臣之后,竟然伪造年纪姓名参加科举,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了!”
从县衙到州府,只要想牵连的官员,一个也躲不过!
婉娘喃喃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