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躺在床上的岳三郎还翻来覆去的好似没得觉。习惊鸿枕边还搁着要送给仪姐儿的头饰,便是要明早亲自给仪姐儿戴上去的,也不晓得小人儿是否会喜欢这个,另一边的岳三郎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发出声响,他似也没了困意。
习惊鸿脑子里想着那些果子,到底成山一般的东西竟也只值当这几个钱,原他也并不知锦城的物价,如今才晓得从前自个儿有多挥霍度日。
习惊鸿便又想到那成片的桃林,不由问道:“姨父可睡得着觉?”
岳三郎一个翻身才应了一声。
习惊鸿又问,“小侄初来桃源曾见过桃源河边两岸种满了桃树,入了夏便是桃儿果实成熟之季,难道桃源河一带两岸的村民都要卖桃儿去?我见那成片的桃林,若是果儿丰收丁当大丰啊!”
岳三郎闻言只叹了口气,“你也是不晓得,那桃儿结的果子难成气候!桃花年年倒是旺,家家还摘了桃花做桃花酒,但果儿却个个如雨打秋风似得掉个不停,还不到入夏成熟便几乎掉了个精光!原就是野桃野果儿,又在河边逃过潮湿,成不了气候,便是谁也没得沾光,个个儿只当野树长在此处,便是春季好歹还有个桃源集会呢!”
“那竟是野桃野果儿?又怎会……那成片的桃林,便是怎得也不该是野桃林罢?”习惊鸿只是不信,那果树下他还乘靠过,无意间瞥过它生长的规则,便是成排成竖都是人为栽养的痕迹!
岳三郎在黑暗中也不由得望了习惊鸿的方向一眼,这少年果真是个不能小觑的,糊弄不过去呢!他何曾去过桃林?也就那一日罢?被救的那日。竟是连这种事也能一眼看出,便是这两日他所做的事岳三郎也断定,将来鸿哥儿长大必然将是个有所作为之人,心中对他自又高看了几眼!
岳三郎这才道来,原那桃源河两岸的桃树果真并非野生的果树,至少在二十四年前它仍旧是当时整个南邻最大的桃园果林,沿着桃源河两岸,足足几十公里,年年开满桃花,结满果子。每年所结的桃儿那是又大又香又甜又脆又红,几乎整个充代甚至整个川蜀的达官显贵都吃过桃源河两岸桃树所结的桃子。
便是如今变成这般,这其中竟还有一个十分凄美令人动容的故事……
那时,桃源河还没得桃源集会,那时的每一年,桃源河两岸桃花开满时,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赏得那盛世美景,便是桃林的主人,穆娘子。
穆娘子姓穆,谁也不知她究竟哪里人,年几华,只晓得她丧夫新寡,三十四年前独自一人抱着一坛骨灰顺着河流下到了桃源河一带,见着这方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山水如画便留下了脚步。
穆娘子年轻貌美,又是寡妇,身为女子虽办事不利了些但却洁身自好为自个儿立了门楣,绝了男子近身。她随身带着一笔丰厚的银两,收留了一些同她同命相连不想再嫁的女子在桃源河畔修了房舍,买了地,栽下了十里桃林。
到了春天,桃花初开时,穆娘子产下一个女婴,便是桃源河一带的人都已晓得那是她新婚不久后便命绝于世的丈夫留下的遗腹女。她初来桃源河时便已是显露,却一点儿也不像平常娘子,硬是挺着个大肚抛头露面的继续行事,虽惹来闲言碎语却也毫不在意,最终也落地桃源河并生了根,还种下了十里桃花,并将丈夫的骨灰埋在了屋前的桃花树下。
穆娘子为她女儿取名贺溪楼,人人都叫那女娃一声溪姐儿。这溪姐儿从小便得了她阿娘的貌美,应还有她阿爹的俊朗,柔美中带着一丝英姿,从小便不同那一般的小娘子,她下河摸鱼,上树摘桃,却又习得琴棋书画,竟是样样精通,这时人人才晓得,穆娘子竟是个文商双全,能写诗能下地,能弹琴能画画,才貌双俱的女中英豪。
桃源河一带的人民风本是淳朴,又因着穆娘子每年桃节总要聘上每家一个人摘桃得些工钱,还因着她的才气名气渐渐桃源河一带也有了些名声,谁家有难要借几个钱她也从来大方,甚至有人家娃儿病了也帮着请了大夫,因此人人都尊敬着穆娘子,甚至称她一声活菩萨,便是谁也不敢再轻视了她是个女子又是寡妇之事。
直至溪姐儿十岁那年上头,桃源河忽然出现了一位大官人。这位官人的随从奴仆自称他们来自锦城,是权贵士族之家,久闻穆娘子种桃大名,因路过此地特来拜访的。穆娘子自是不见的,谁知几日后,这位大官人竟忽的要强娶穆娘子为妾,便是聘礼已抬到桃林小舍门前。
穆娘子自是不肯,在桃源河一带多年,穆娘子原也笼络了些乡绅士族,只是这一回竟无人肯相帮于她,穆娘子连夜遣散了居住在林中的寡妇姐妹们,带着溪姐儿顺着河流而下欲要逃走,谁知那大官人竟早有准备预防,几艘大船,竟半路拦截了穆娘子。
穆娘子被带上大船失了贞,凄厉的惨叫声便是整个桃源河两岸的村民都能听见,可是人人打了火把,却无一个人能救得了她。曾经受恩于穆娘子的几户人家中的汉子冲上前去都叫这位大官人带来的侍卫给杀了,头滚在地上骨碌的一转就掉在了河里,杀了几个谁还敢去?都是吓破了胆,都未曾见过这般阵仗,哎……一时两岸滴哭声不绝响起,穆娘子听见了因她而起的杀孽,虽奋起的咬掉了大官人的一只耳朵,但自个儿也跳河丧了命。
穆娘子是英勇无畏的,她的贞烈叫人佩服,只那时雨季水涨船高,足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