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娘端了姜汤过来递给梁氏,看到梁氏脸上的神情,自个儿心头也是难受,茶娘扶着梁氏的肩道:“阿娘,便都是为着我这番,家中也不晓得如何了,明儿个叫三郎跑趟罢?”
梁氏叹着气摇头,“不必了,便是统倒伏了,这雨又不停便要烂在地里,到时只怕捡也捡不到几个穗子,回去又有啥用?”
岳三郎已经喝了一碗姜汤,他横着抹了一把嘴,走过来对着梁氏便道:“阿娘,便是那边阿爹同大姐若收割不及,咱们家里不是还有吗?分一半过去便是!”
梁氏惊诧的看向女婿,倒不是不信岳三郎这番话,只惊讶他这话中之意,这年头虽也太平,便是自耕农也统有一口粮吃,但也碰的着那天灾之季,便是每到这时节便是谁家日子统不好过,只有那家中有存粮的反倒能轻快些,便是梁氏家中也是有存粮的,为的就是怕遇着天灾这种时节,若好了便能卖钱,不好也不至于挨饿。
此番岳三郎的赤子之心反倒叫梁氏觉得心中有些滚烫的不得劲了,她哎哎的叹了两声既未点头也未摇头,茶娘看了岳三郎一眼笑了笑倒也未说什么,只晚上吃饭时多给岳三郎夹了两筷子肉。
仪姐儿倒也喝了半碗姜汤,是习惊鸿叫她喝的。
他身上虽未大湿,但也换了衣裳,出来便瞧见坐在屋檐下看雨的仪姐儿反倒湿透了半身,他立时便拉她进了屋,梁氏换衣裳时便替仪姐儿一同给换了,那边三个大人叹粮,这边习惊鸿已哄着仪姐儿喝了半碗。小人儿晚上还发了汗,倒是未感风寒,茶娘摸着仪姐儿衣裳时还后怕了一阵,是梁氏说道是那鸿哥儿拉了仪姐儿进屋去又叫自己替她换了衣裳,还喝了姜汤定不会出事,茶娘这心头对习惊鸿自是有多了一番亲近之意,心中倒是真的将他当做外甥看待了。
第二日,岳三郎还未去小石坝,那何大郎已亲来了一趟,他是来接梁氏家去的,便是端阳这种大日子何老爷在家中已嘟囔了好几日了,说要自家在自家过才是正经的。茶娘自是不敢多留梁氏的,替梁氏整理了包裹,又包了些肉便叫梁氏跟着何大郎家去了。
至于家中小麦茶娘倒是问了句,恰那日家中就准备割麦的,又何大郎那日未出工在家中帮农,所以麦子倒是收的比岳家还好,梁氏一时就乐了,只离开时不断吩咐茶娘,“衣裳洗物统给我留着呢,待阿娘节后再来替你做便是了。莫要做那重活,三郎,家中就要你照料了。茶娘身子重,这回端阳便不要出门子了!”
这是叫茶娘今载不必回娘家躲五了,岳三郎忙不迭的点头,自是统统应下,不过归家去几日,梁氏倒是真舍不下茶娘了。
茶娘又塞了几文钱在梁氏手中,叫她若瞧见了牛车便坐,梁氏嘴里应着却将那几文钱立即放到了荷包里紧紧裹着收起。何大郎替梁氏背着包裹手里提着带家去的肉同果子,母子俩消失在村口茶娘才转身过来,仪姐儿望着茶娘脸上的哀愁问道:“阿娘,您可是要哭鼻子了?”
茶娘低头看向仪姐儿,这番童言童语的天真,便是心头的雾霾统瞬间一扫而尽了去。
茶娘微微弯腰,伸手刮了刮仪姐儿的小鼻梁装样的叹了一声,“若阿娘真个哭了鼻子,你待如何?”
仪姐儿伸手刮了一下自己的小脸笑呵呵的道:“阿娘便要羞羞了,两边挂个红篼篼。”
茶娘低头掩唇笑起来,仪姐儿张手一把抱住茶娘的腿,拐了两下自个儿的腿,小人小模样还一本正经的道:“阿娘莫要哭,仪姐儿会哄你。”
茶娘低头摸着仪姐儿的脑袋,劈材的岳三郎闻言忍俊不禁的笑道:“便你能哄了你阿娘?这般难事只有你阿爹才能做到罢。”
仪姐儿冲着岳三郎吐了吐舌,茶娘脸上闪过羞媚的神情,瞪了岳三郎一眼却是看也不敢看廊下的习惊鸿,习惊鸿看着仪姐儿也莫名的跟着笑了起来。
展望天边,雨后的天晴,如洗净了所有的乌云,一朵朵白色漂浮在蓝色之中,罩着整个色彩嫔纷的大地,犹如耳边传颂而过的史诗,浩然大山,清灵山泉。
端阳节这日,仪姐儿很是欢喜的起了个大早。茶娘给仪姐儿梳了个稳稳当当的双丫髻,又给她穿了那日收起的那套‘新’衣裳,仪姐儿欢欢喜喜的扯着裙子在院中转了好几个圈,美的像只小蝴蝶,扑打着双翅根本停不下来。
习惊鸿也穿了新衣裳,倒并非是多好的料子,便是样式也不新鲜,只是茶娘亲手缝的,针线倒是十分漂亮,已做了多日,昨儿个才将将做好,今儿能穿上习惊鸿已颇为感激,心中早已无以为谢,自是再无的挑剔。脚上又穿了双新鞋,虽只麻布做的头面,却是梁氏几日熬夜给亲手做出来的,为的便是这一日鸿哥儿能穿着,习惊鸿自个儿的鞋是丝绸做的头面却并不耐穿,不过去了一趟镇子上家来便破了洞,第二日虽传了岳三郎的旧鞋,但并不合脚,梁氏便替他做了这双新的。
习惊鸿整整齐齐的从屋中出来,岳三郎点了点头,他原晓得鸿哥儿是个好看的哥儿,便是桃子村也没得姐儿能比得上他,只没想他这番整齐出来,竟是一日日长得比从前还要好看,也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这般样子却不能叫桃子村更多的人瞧见了,对鸿哥儿只怕有害无益。
茶娘喊了声仪姐儿,“仪姐儿,还不快瞧瞧你鸿哥哥去?快看他今日可有不同?”
习惊鸿闻得此言,立时就僵直的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