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人开始沉默地吃起饭来,左云低头扒拉着饭粒,心思却飘到了很远。
小五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背负着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只身一人来到盛京,一定是遭遇了些变故,不然就凭汇通银号现今的声势,小五也不会那般落魄的任人宰割,更不会只闻着些左云身上恰巧沾染着的味道,就冒着把身世和盘托出的危险而紧紧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
回想起在人市时,小五眼中一闪而过的绝望之色,左云终于懂了他当时的心情,只怕以他的情况,错过这次,怕是再难有机会离开南城的人市了。
而且,小五提到了汇通银号,这是左云想尽办法也不能接触到的势力,那日离开闻香居的时候,左云无意中得知他们居然比邻而建,这两者看似毫无关系的两者,会不会存在着某些联系?
吃完饭出门,马车早已经等在了饕餮居的门外。车夫此时已经在大厅吃过了饭,此时见左云三人出门,忙殷勤地迎了上去。
由着车夫把自己扶上了马车,左云转身抱起了欢儿,等小五也上了车,左云笑着对车夫说道:
“师傅可吃好了?”
“好,好得很。”车夫满是皱纹的脸,此时因为高兴更是全部皱在了一起,似是回味无穷地砸吧了一下嘴,才笑着回道:“我在这盛京呆了大半辈子,还从未下过这么好的馆子呢!”
“吃好了便好。”左云温和地说:“那接下来我们便去同仁堂吧!”
“好勒!”车夫见几人坐稳,就扬起了手中的鞭子,只是心中有些纳闷,为何同仁堂与凤鸣轩隔着不远,左云等人不先去同仁堂,而要来这隔得不算近的饕餮居,再辗转回去一趟。
当然,车夫不是多思的人,只是心中稍微想了一下,就把疑虑完全抛之脑后。要知道亏得她们来了饕餮居,自己才有机会跟着进去吃了一次,虽然是在大厅,可那滋味,车夫想着,又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
一个时辰后,这辆马车终于停在了同仁堂的门口,领着小五和欢儿下车,左云等人径直去了靠左的那一排医馆。
之前来过一次,左云对这里也算熟悉,刚想往里走,却发现韩闻多已经等在了门外。
“韩先生。”左云立即上前给韩闻多行了一礼,然后拉过跟在身后的小五,笑着说:“我想让先生给这个孩子看看腿。”
“嗯!”韩闻多看了一眼小五,就点了点头,带着左云等人进了一间挂着他名牌的小屋,却不是上次那间。
这间小屋里的陈设与之前的相差无二,韩闻多在长桌后坐定就让小五撩起裤腿,想必是要检查一二。左云见状,就自觉地退了出去,小五虽然没有成年,可她一个妇人带着个小女孩儿,也不方便站在屋里。
左云出门时,韩闻多突然抬起了眼睛,但见左云只是隔着帘子站在屋外就又如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左云抱着欢儿站着有一些无聊,就开始打量起同仁堂的医馆,发现除了韩闻多这间,其余小间外都或短或长的排着些等着看病的队伍。
几个妇人因为等得无聊,便开始聊天,聊天内容无外乎就是自己的病情或是同仁堂的大夫难请。左云随意听着,并没有上前攀谈,被这些嘈杂的三姑六婆衬托,独自站着的左云显得有些寂寥。
不多时,韩闻多便撩起了小间的门帘,几个聊得正欢的妇人也望了过来。
见状,韩闻多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皱,可很快,他就收拾了神色,招呼左云进了门去。
“韩先生,小五的腿还能治么?”小间里,左云问得有些忐忑,眉眼间的担忧倒也不是装的。
“这个”韩闻多看了一眼小五,就点了点头:“好在不是旧伤,你拿我开的方子,用新鲜猪血和着,用布裹着敷上半月应该就能好转。只是终归医治的有些迟了,我只能保证走路看不出大碍,可像骑马种地这样的重活儿,就不能再干了。”
“这?”闻言,左云有些难过:“难道就不能彻底医好么?”
“哼!”韩闻多冷哼一声:“也就是遇着我了,不然凭他的这个伤势,这辈子都只能是个瘸子。”
医者都不喜欢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所以左云也能理解韩闻多的不快,瞄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小五,左云赶紧又给韩闻多行了一礼,嘴上不停地陪着不是。
“好了,夫人也无需担忧。这小子毕竟还小,多养着些,也看不出跟一般人有什么差别,我看时间不早了,夫人还是快去抓药,药材要磨得尽量细些,猪血最好用才离体的。”
见韩闻多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左云赶紧识趣地拉了小五过来拜谢,临出医馆门时,忍着没有回头,可总是感觉身后有道探究的目光。
……
还是在城北那栋气派的宅子里,刚刚还在同仁堂挂牌坐诊的韩闻多此时已经站在了一个锦袍男子的前面。
“先生是不想再去同仁堂了?”锦袍男子喝着茶,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是”韩闻多微点了一下头:“之前是她突然向林悦意提出要来致谢,我不得已才去同仁堂见她,谁知她又因要给那个小厮医腿而突然造访。我本不是同仁堂的大夫,自然不可能呆在那里,今日要不是她先去了别的地方,我还不一定能及时赶到,而且同仁堂终归人多口杂,她来的次数多了,难免有所怀疑,既然你已经从我画的那孩子的画像中确定了她的真实身份,我也没必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