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
这是不可避免的,陆铮也明白。
但明白,却不代表喜欢。
他深厌这些朝廷的党争之事,但却不得不跟着争。
他若不争的话,陆家百年基业,终将葬送他手,而他珍视的那些人,也要因此而受到伤害。
所以,尽管厌恶,陆铮却也不敢放松自己,不去争斗。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身处政治利益中心的地方,你不争,自有别人推着你,逼着你,不得不去争。
在少时吃过亏后,陆铮渐渐化被动为主动,学会了去争。
幸而,太子堪称贤明,帮着太子殿下,还不算叫陆铮难受。
而且,他也算是在帮自己,帮整个陆家,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
王延得了陆铮的应承,交代的很痛快,不过,让陆铮失望的是,他还是没交代到点子上。
陆铮知道,王延所知道的,已经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汪德蒲行事老辣,断不会将自家人推到人前去做这种事,所以,他必要借他人之手前来行事。
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虽失望,但也确实没办法。
汪家经营甚深,这些年来,太子殿下与其斗争甚为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陆铮叫人将王延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让王延签字画押后,叫人将他压下去,严加看管。
审完了王延,陆铮才又命人将杨业带了进来。
杨业是个文人,陆铮其实对文人颇为礼遇,所以并未叫人押杨业跪下。
文人多有气节,若杨业坚持这个,陆铮也无所谓非要折了他的气节。
可叫他意外的是,杨业虽是文人,却无文人风骨,那膝盖,软得很,还未等陆铮问话,他自己就跪下求饶了。
陆铮看着下方跪着的,那个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人,眉头不禁紧紧地皱了起来。
本来,他还想,只要杨业老实交代了,他也不会太过为难,可这会儿再见这人,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厌恶。
他平生最恨软骨头了。
若杨业硬气些,他倒是还敬他自有风骨气节。
可杨业这样,实在叫人敬佩不起来吧......
“杨业,你可知罪!”再开口,陆铮的语气便也不怎么温和,自带一股戾气。
杨业本来,就被刚刚在外面碰上的王延的惨状,吓得够呛,这会儿听到陆铮厉声喝问,哪还有心思表现什么文人风骨,赶紧都从实招了。
他是以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刚才被陆文敲晕,明显不是突然而为,更不是陆文手滑,一看就知道,是事先就得了命令,才那么做的。
这军中,能命令动陆文的,可不多,再加上王延他们尽数被伏,所以杨业便断定,陆铮一定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还叫他来问话,必定是想要看他的态度。
此时不投诚,更待何时!
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管什么风骨气节呢!
他从前就是讲究风骨气节,可实际上怎么着?
他端着自己那可怜的风骨,郁郁不得志,总也出不了头。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这是流行在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中的一句话,杨业从前不明白,后来自己入了官场,跌了跟头,才明白这话的奥义。
这话说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人么?
他们寒窗苦读,一朝鱼跃龙门,以为从此等待自己的就是光明前途,荣华富贵,结果一脚踏进去了才知道,这官场,是多么黑暗。
你想要留着气节风骨,那你就做好终身贫寒,出不了头的准备吧。
可杨业不想这样。
他苦读多年,好容易打败“千军万马”,从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了,怎么还肯过回从前的日子去?
他渴望成功,想要往上爬,站到权利的顶端去,傲视他人。
可是,这些如今都成了空想,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杨业抬头,透过朦胧泪眼看了看陆铮。
他此刻忽然有些后悔,若是他当初禁受住诱惑,不答应那位大人,帮着谋害陆铮,是不是,此刻等待他的,就不一样了?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头了。
杨业现在只盼,自己能留下一条命来。
可是,这可能吗?
两国交战之际,泄露军情,他还能活吗?
陆铮同样命人将杨业交代的事情,记录了下来,然后,让他签字画押。
杨业看着纸上那鲜红的指印,眼中尽是颓败。
他想不通,怎么就失败了呢?
他自问自己行事有够小心,根本没有引起过陆铮的怀疑,那么,陆铮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难道,是因为那日他提醒陆铮急行军,到底是引起陆铮怀疑了?
是了,也只有那一次,自己没忍住,冲动了。
怪不得陆铮早有准备,原来是早就怀疑了他。
可恨,可恨啊,他技不如人,还能说什么呢?
杨业被人拉下去了,众将在帅帐中商讨了一会儿军情,也都纷纷退下去了。
陆铮将两份证词仔细装好,用蜡封上,然后,对外面唤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只见两名身着黑色劲装,带着半边面具的男子飘然进了帅帐。
“世子。”两名男子抱拳行礼道。
“不必多礼,”陆铮冲他们摆摆手,然后,将手中的信交给了他们,叮嘱道,“务必尽快将信交到太子殿下手中,陆文已经按照计划放了一名死士回去,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