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中山国卫兵队列,宗无圣进入霸陵禁地。
入眼是一座高约五丈的神玉石碑,上面雕刻着——先王霸王启之墓。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记录着霸王启生平功绩。
不过这座墓碑显然经过岁月侵蚀,大字还能看得清楚,那些小字已然无法辨认,只能认出为数不多还能看清的文字。
宗无圣脚步很轻,目光从石碑上收回,望向正背对着他立于石碑前的一位高大背影,那人正是中山王冯黎。
今日是祭祖之日,中山王舍弃以往华丽装扮,特意着一身月白色素装衮服,正仰望着面前墓碑失神。
宗无圣站在离中山王三丈开外没有再往前,而是静静看着。
猝然,中山王低沉声音响起,“你可知道这墓里面躺的并非我的先人?”
宗无圣暂时猜不出中山王意欲何为,简单吐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中山王沉思片刻,依旧没有转身,似是喃喃自语一般讲述起来,“此墓中躺的是中山国第一任王——霸王启,这里每一分疆土都是他拼命打回来的。但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霸王启打下的江山却被我们冯家抢占,成为中山国新王……”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中山王倒背双手,缓缓转过魁梧身材,一脸笑容直视着宗无圣。
宗无圣与之四目相对,“中山王之意是想告诉我叛党不可耻,在争霸的路上只有胜者王侯败者寇之意?”
中山王似是很满意宗无圣的领悟,向这边走了几步继续说道:“翻开弦笔大陆的历史画卷,哪一位新王没有背负过叛党之名?哪一任旧王没有承受过背叛之恨?我们冯家先辈抢夺中山国统治者时,还不是被中山国人骂成叛党?现在呢……我冯黎依旧还是中山王,不管百姓怎么骂我昏庸无能,但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服从与我。”
从中山王话语中,宗无圣心头莫名一热,感觉眼前的中山王根本不像外边传闻的那样,是一个喜爱酒色的昏王。刚才一刹那,宗无圣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他们已经相识了几世一般。
中山王静静注视着宗无圣,脸上依旧挂着只有宗无圣见过的会心笑容,问道:“毗卢国叛党,你认为我说的有错吗?”
宗无圣看着眼前的中山王,他从那深邃的眼眸中感受到一抹孤独,还有一丝不甘,不知为何,心头一热,眼眶已然湿润。
是的,宗无圣流下了眼泪,那是他从中山王身上感同身受的品尝到了那种孤独。
为什么要战争?宗无圣扪心自问。
“为了改变天下纷乱现状,为了不再有战争,所以我们这些不自量力者一次次挑起争端,企图一统天下,欲要彻底终止无休止的战争,但是后来人呢?”
简短几句话,中山王心潮澎湃,为面前人能懂他之意而欣慰,已然也是热泪盈眶。多少年了,他一直带着昏庸无能的面具生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这样才能让永戟国放心?
中山国虽然是永戟国名义上的附属国,但是永戟国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这个弹丸小国,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中山国从来不会甘心寄人篱下,只要被他们找到机会,便会展现出他们中山狼的本性,灭掉阻止他们前进的所有敌人。
冯黎可谓是煞费苦心,一面佯装酒囊饭袋,一面要时刻告知永戟王:我中山王没有任何野心,你们大可对我们放心,我们一定会世世代代臣服于永戟国。
宗无圣此时有些明白了,冯黎展现出这种姿态不但是要让永戟国放心,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含义。
冯黎向天下展示出他的“弱点”,实则是想吸引像宗无圣这样的人来投靠,说不定哪个会带给他意外惊喜。说白了中山王是在赌博,赌那些想来投靠他之人中,有一个是真正的槃槃大才,能够给他指明方向,再次踏上争霸之路。
时间过去数年,中山王很失望,来向他进贡美女,进贡金银珠宝者不计其数,然而却没有一个能够为他进献治国良策之人。
就在即将绝望之时,宗无圣出现了。
宗无圣在霸陵之外拦车之时,他就透过车帘看到了他,这一眼看去,中山王便有一种似曾相识之觉,而且从宗无圣身上感受到一股相同的气息。
说二人似曾相识,不如说他们是英雄相惜。他们能够从彼此身上找到共同点。
宗无圣何尝不是每日都在饱受只有自己能够体会的孤独?
从华夏魂穿弦笔大陆,失去华夏至亲至爱之人,孤独的生活在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异世大陆。
在这里他能做什么?宗无圣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宗无圣终于茅塞顿开,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命运选择让自己魂穿异世必然有它的用意,那么自己就要顺应天命,做一番不平凡的事情出来。
宗无圣选择了争霸天下。
这是一个漫长且荆棘密布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他没有真正的志同道合者,即便是身边每一个对他赤胆忠心者,都不能太过于信任,因为争霸之路上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稍微一个疏忽,可能导致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宗无圣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的**,中山王也第一次有了想要聆听**,泪眼婆娑道:“愿与阁下在霸陵互诉心中疾苦。”
闻听此言,宗无圣仰望高大墓碑,开始诉说:“我何尝不与中山王一般时刻带着假面具。对外要展现出自己的宽宏大度,还要向天下展示自己走上叛党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