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在京师,可董其昌所居之地和张府相去甚远,苏白衣大概估摸一下,至少应该有三公里左右的距离。
三公里路本来不算多,可在交通基本靠走,不是人走就是马走的大明朝,从张府去董府,又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样子。
所以二人到了董府的时候,已经在九点多钟的样子了。
董其昌是大明礼部尚书,也是六部中最清贵的一个官员了。
可这货不但是大明礼部尚书,还是超级大地主。因为声明实在太大,弄得他的仇家分外眼红且又拿他一个正部级高官没有任何法子,于是就在家乡造谣,说“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松江、上海、青浦一带底层知识分子自发组织起来,烧了董其昌的老家,砸毁了他的房子,差点将董大人也给活埋了,演绎出一曲慷概激昂的“民抄董宦”传说,以至于真假扑朔迷离,三百多年后人们还分不清真相到底如何。
这也侧面说明了董家的底蕴深厚!
所以,董其昌除了有才之外,还非常有财。这一点不用说,从董家的院子极其里面的造型就能看出一些眉目。
首先,老董家的院子很大,非常大。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这你娘的根部不能叫做院子,简直就是一处园林花园。
其次,既然是园林,自然少不了亭台楼阁水榭,这些东西在董家可谓应有尽有,甚至大冬天里苏白衣都能看到不少常绿的树种。
这些东西,一般都是花大代价从外面弄过来的,京师本地并不容找到。
在董府穿越了无数月洞门之后,终于来到一处比较大的内院,进入其中便是董其昌的书房,也不知道董其昌和袁枢二人是否约好,反正苏白衣跟着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董其昌正笔直的站立在书桌之后,枯瘦的手上捏着一杆毛笔,正在作画。
“董世伯!”
袁枢在门口躬身行礼。
董其昌都不用抬头,便嗯了一声,然后非常平静的回了一句:“伯应来了,进来吧,外面冷!”
然后,二人进入书房。
苏白衣再次被董大人的书房面积给震到。
这哪里是书房,这简直就是一个超级牛逼的办公室,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书画,一个大书桌,后面都是柜子。
柜子里面也全是一卷一卷的东西,不知道是画好的画作,还是写好的字帖?
董其昌停笔,淡淡的看了一眼苏白衣。
苏白衣拱手:“归德府末学后进苏白衣,见过董大人!”
“嗯……”董其昌的架子还是有些大,仅仅只是对苏白衣点点头,不过脸上却很和蔼,平静的道:“归德府老夫以前没少去,果然是个人杰地灵之所。”
“你呀……”说完又用手点了点苏白衣,像是普通的长辈对晚辈教诲一样:“今日可是在朝堂出了名了!”
“啊?”苏白衣一愣。
董其昌将手中的笔缓缓放在笔架上,抖了抖袖子深吸一口气,道:“你虽未在朝堂,可陛下这一声苏子,却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老夫对你的一套没兴趣,估计朝廷中和老夫一样看法的人也多,往后庙堂之上怕是难有你立身之所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苏白衣,感觉和一般的士子没啥区别,也就是个没有功名的落魄文人。可他对苏白衣也没有恶感,毕竟这位看上去很是平淡的家伙名气真够大,弄出了肥皂、玻璃,做了个菜,冬天还种出了黄瓜,最关键的是,神奇的完成了破腹取子,还救了自己的好基友袁可立。
“谢董大人教诲!”苏白衣很官方的将该行的礼仪行完,然后拿出袁枢之前准备好的两块上等玉石放在桌子上。
董其昌客气一下,眼睛也没多看玉石。
“两位贤侄,先来看看老夫这幅画如何?”一说到自己的大作,董其昌的气场都悠忽一变,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就上来了。
苏白衣凑近看,只见是个横轴,纸铺在桌子上,能有一米多长,却仅仅只有一巴掌的宽度,给人以很怪异的感觉。画面是密密麻麻全是山石,勾勒的坚韧之中有股弱柳扶风的柔韧,冰冷之上又蕴含圆滑,远山、近树、枯草,沟壑纵横,芦花苍苍、白雪皑皑,行人走在山路上,动作和表情活灵活现。
一幅苍茫中略带萧瑟的图卷展现在前,苏白衣如同看到了大雪中的千山一般。
代入感不是一般的强!
大师就是大师,怪不得清楚朱耷、石涛之流的作品全都受董其昌影响。
再看看眼前的怪桌子,苏白衣觉得,像董其昌这种经常作画的人,有这么个大的桌子也不奇怪了。
“好画!”
他不懂,更不敢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的点评,只能用“好画”两个字来形容内心的感受。旁边的袁枢几乎看的直了眼,趴在桌子上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世伯,怎么没画完?”袁枢呆呆的看着,呆呆的发问。
董其昌叹了一口气:“是啊,早年见关山之雪,便有画尽天下之雪的意气,可是年岁日长,气越来越短了,这最后一角再等等吧,等什么时候心气到了再画!”
……
京师北安定门内,有一处清冷的院子,院子门口悬挂着用红漆做底上面写着“国子监”三个描金大字的牌子,门内荒草芜生,被冬日的寒风吹的干枯焦黄,上面再覆盖了一层雪,基本上和一间破落的庙宇没有太多区别。
只有院子中那些参天的古树,高大的石碑,沿着围墙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