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嚣张,跪谏的群臣离开了乾祥宫大门是真。
皇帝坐在乾祥宫大殿里闻之,扬眉吐气。
“骂得好,可算是骂出了朕的心里话。”皇帝哈哈大笑,眼中光彩熠熠。
这些言官各个都只想着自己青史留名,拼死跪谏,却将他这个皇帝至于何地。
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听了不过是改过自新,不停便是昏聩无道,不能察纳雅言。
真真是气煞人也。
长宁这番话便是骂出了历代皇帝的心声。
当年长宁执政时,最反感的就是这些言官动不动的跪谏,和要挟有什么两样。
她是君,他们是臣。
君主之令已下,便是军令如山,哪有不从谏言就赖着不走的道理。
长宁其实年岁不大,便是前世执政的最后期也不过二十三四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何况前世她存得就是乱政之心,故此但凡敢要挟她,宫门前跪谏的一律杖打出去。
她还曾在朝堂之上呵斥过:“不允尔等便哭天抢地,和街上撒泼耍赖的泼妇混混有什么区别!”
虽然朝野上下起初一片哀声,但过了也就过了。
如今想来,长宁这何尝不是自断手脚,被宋宜晟彻底孤立在长乐宫中。
此间种种都是一念之间。
长宁换上一套火红皮甲,翘起的双肩皮垫上还绣着两朵绽放的红莲。
她高束马尾,英姿飒爽。
银乔眼中含泪。
“陛下有心了,这正是娘娘当年的红莲皮甲啊。”
长宁看着自己这身皮甲,仿佛闻到了母后留下的味道,熟悉,温暖。
“就穿它去突厥营地。”长宁道。
银乔一震,有些为难:“那群老臣瞧不起殿下,实在讨厌,但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殿下您是一国公主,这样去,怕是不好吧。”
“我现在是木生少将军。”长宁拿起少将的印信挂在腰间。
“是,您是受封了四品的少将军官阶,但您也要考虑到自己啊,您现在可就比曹世子低一阶了。”
长宁茫然看她:“什么意思?”
银乔叹了声。
老将军教女还是这样疏忽。
“您不是……不是喜欢曹世子吗?”
“嗯,”长宁点头。
银乔有些脸红,笑说:“那您这样抛头露面,也该顾忌世子爷的感受啊,虽说您是公主,世子爷不能对您多加管束,但夫妻间要相敬如宾,您还是要照顾曹世子的脸面。”
长宁眉头动动。
“明白了,不过,我答应尊重他,他也会尊重我。”长宁抿笑。
前世曹彧对她爱敬有加,她的决定无不尊重,这也是长宁今生要对他尽妻子之责报偿的原因。
既然前世曹彧都能做到尊重她的选择,今生自己如此待他,他更该理解尊重她的决定才是。
长宁对曹彧有信心。
她一扬袖子:“走吧,去看看那颗金太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长宁一身男装,动身前往突厥人营帐。
她如此迅疾的行动速度,让一众望尘莫及。
御使们打道回府的消息几和她登门的消息一道传往四方,引长安沸腾。
“她可真敢,”庄公子如此评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的红鸾星啊,可惜,可惜,你就不再争一争试试?”
这些日子来的日常一劝,慕清彦早已习惯。
他施施然地给院子里的花草浇了瓢水,夏花盛放,但时至秋日,它们似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开得越发绚烂。
“一花开罢一花鲜,这长安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慕清彦说。
他留在此处,不过是为了一封解除婚约的书信。
不是没想过提前写好交给长宁。
但不知为何,他每每坐在桌前提笔,脑中总是千头万绪,不能落笔。
这份解除的婚书迟迟没能诞生,他也就一直留在这里。
在长宁想公开她和曹彧的事时,慕清彦自会将书信递上,表示谅解。
庄公子看他发呆,不由叹了口气。
这辽东慕家是什么都好,养出来的孩子家教好气质好人品好,就是这聪明脑子放在感情上面,不太好。
他虽然自诩是慕清彦的至交好友,但在这方面也不好多说。
“哎,像我这么聪明的全才已经不多咯。”庄公子摇摇扇子进屋去,慕清彦没理会,伸手将一株长歪了的花枝扶正绑好。
远处一个偷偷观察他的小厮提着水桶走开。
小厮同接头的人报了一声无异,将消息传出去。
最终,乃是传到了一个手指上带着黄玉扳指的蒙面男人跟前。
“慕清彦如此安静,也没有再提行嫁娶之礼的事,那他到长安来是做什么的,给人监视怀疑他机会的?”男子转着他的黄玉扳指,露出来的右手小臂上还有一道刚刚痊愈的疤痕,像是鞭子抽的。
属下没有回他什么,他也没多说,眯着眼只狡猾的狐狸。
“向主子禀报吧。”
“是,尹统领。”
属下离去,尹统领登上一辆马车,命人走在大街上。
他闭上眼,隔着窗帘听那街上嘈嘈杂杂,人来人往,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尹统领急速喘息,像噩梦惊醒一样浑身是汗。
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锣鼓声。
尹统领的马车给吹打的人让了道。
“哎呦,这不是宫里来的么,是来迎哪位娘娘的吗?”百姓们议论纷纷。
“这你就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