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暮春时节,那一晚夜风如醉,年轻的孙姑姑穿着粉嫩的衣裙坐在正房的廊上绣花,里头的老夫人业已就寝,直绣了一个时辰未听到老夫人传唤,便知道她是真的睡沉了,孙姑姑就起身出了上房。
她知道这时辰老将军定在书房看书,就下厨做了一碗羹端到了书房,当当敲门,老将军很是奇怪,一般服侍他的丫头有事禀报都只是在门口唤一声“将军”,今个怎么有人敲门呢?
老将军就道:“进来。”
孙姑姑推门而入,隔着珠帘彼此望见,老将军微微愣神,孙姑姑许久没有单独出现在他面前了。
孙姑姑挑起珠帘走了进来,屈膝一福:“将军,奴婢给您做了碗羹。”
老将军点了下头:“搁着罢。”
孙姑姑道:“羹汤热了才好吃,凉了不受用。”
老将军目光不离手中的书:“行,我马上就吃,这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孙姑姑迟疑着,又不好明说,婉转道:“既然时辰不早了,将军怎么还不回房安置呢?”
老将军翻了页书:“这本书看完了就去睡。”
孙姑姑心一横走上前,捧着羹碗道:“我要看着你吃。”
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媚,老将军不得不侧目看她,倏忽又将目光看去了书,轻叹道:“这辈子,我注定要辜负你了,因为再闹下去,这个家就不成样子。”
孙姑姑没料到他会说这些,鼻子一酸,潸然泪下,摇头:“奴婢不敢怪将军,奴婢这辈子能看着将军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老将军双手撑着头,心力交瘁的样子,半晌方松开手,忽然发现手上的扳指,身为将军,精于骑射,扳指是必备之物,他沉吟番退下了拇指上的扳指,转身递给孙姑姑道:“这个你拿着,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孙姑姑如获至宝,接了扳指顿觉心情大好,竟还反过去劝老将军:“奴婢读书不多,也听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奴婢不奢望能够嫁给将军,只这辈子留在将军身边,看着将军就好。”
老将军仍旧端坐着,重新捧起书来道:“你回去歇着吧。”
孙姑姑看着那碗羹,突然有些后悔,想着他能如此待自己,何必在意嫁不嫁呢,想撤回那羹,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退出书房。
等回到自己房中,孙姑姑也就收拾收拾睡觉了,她以为老将军喝了羹之后回去上房就寝,自己下的mí_yào倒是便宜老夫人了,心里愤愤的,攥着扳指,慢慢也就睡着了。
睡得正香甜,感觉有人推了下自己,她微微有些神识,男人特有的气味扑入她的鼻孔,她心里一惊,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她还以为是老将军,羞涩一笑道:“你来了。”
那人也不吭声,喘着粗气去解她的衣裳,她忽然意识到这气味不对,这身高也不对,这所有的感觉都不对,忙问:“谁?”
那人就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拽下了她的裙子,男女力道相差悬殊,她挣扎半天,最终还是失身于此人。
只等事毕,那人划拉自己的衣裳想穿戴,太黑看不清楚,半天没穿戴好,而另外一边,孙姑姑已经点着了蜡烛。
那人一惊,猛地回头看向孙姑姑。
孙姑姑更是万万没想到的表情:“是你!”
是阿克敦。
木已成舟,任凭孙姑姑打骂,阿克敦不言语不反抗,后来抱着她哄道:“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覆水难收,孙姑姑打累骂累,问他今晚为何如此胆大包天。
阿克敦道:“我也奇怪呢,我喜欢姑娘你许久了,可是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今晚我去书房引将军回上房就寝,将军指着桌子上的一碗羹让我吃,我还不敢,将军说他心里烦躁吃不下,我想着别浪费了,就将那羹吃了,等送将军回去上房安置后,我越来越不对劲……”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孙姑姑欲哭无泪。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而那个时候,老将军身边的长随阿克敦,已经成为新一任管家,既然是阿克敦的骨肉,孙姑姑就找到阿克敦。
阿克敦说:“我娶你。”
孙姑姑道:“我不嫁。”
阿克敦晓得她心里所想,她倾慕的男人是老将军。
孙姑姑也告诉阿克敦自己找他不是要他负责,而是要他帮忙,自己的肚子会越来越大,这事千万不能给老夫人知道,其实她更怕的是让老将军知道。
阿克敦就想了这么个法子,以孙姑姑打坏了家什为由,打发她到后面的杂物房做清扫了,那个地方偏僻又不干净,老夫人从未涉足,一点点的,孙姑姑肚子大到无法遮掩,阿克敦又找到了老将军,请他帮忙。
老将军大感意外,最后也还是出手相帮,让阿克敦将孙姑姑打发到自己在外头的别苑,名义上是那里将接待钦差大臣仆役人手不够,只等孙姑姑在那里生下了兰香,又把兰香交给了阿克敦,她才从别苑回到将军府。
许久不见她,老夫人也有些纳罕,只是因为太过相信老实厚道的阿克敦,就没追查。
孙姑姑讲述到这里,老夫人道:“人不可貌相,果然不假,我是那么的相信阿克敦,他却是最不老成的一个,既然兰香是你和阿克敦的女儿,为何当初阿克敦没留下兰香?”
很简单,阿克敦不信兰香是他的骨肉,因为孙姑姑太爱慕老将军,于是阿克敦将兰香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