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秋来。
这一天盈袖起了个大早,大白菜已经上市,她喊了两个小子准备出去拉一车回来,腌酸菜,这可是冬日必不可少的。
持家的女人,算计就多,不仅仅是大白菜,她还打算买一些萝卜,腌一缸咸菜,青黄不接的时节里,没有青菜只能吃干菜和咸菜。
早晚天凉,盈袖穿了夹衣,头上包着块花布,胳膊上挎着个柳条筐,小子们说车已经套好了停在大门口,她就急匆匆的往前边去,过垂花门刚好遇到玉耕儒,成日的见面,她也不拘礼了,开口就道:“老爷这么早?”
玉耕儒简单嗯了声,彼此擦肩而过,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盈袖打理的,玉耕儒也不多问盈袖想去哪里,只等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喊盈袖:“等等!”
盈袖回身:“老爷有事?”
玉耕儒反问她:“你这是作何去?”
盈袖道:“买白菜啊,该腌酸菜了,这种事宜早不宜晚,我见大街小巷胡同里到处都是卖大白菜的,过几日卖得差不多,也就提价了,那样不划算。”
玉耕儒略微思忖下,道:“算了,今年不腌酸菜了。”
盈袖一愣:“不腌酸菜,冬天吃什么?”
玉耕儒满脸都是心事,欲说不说,对盈袖,他还是乐于透漏一二的,道:“或许今年冬天咱们不在京城过。”
盈袖怔了怔,随即走过去,左右无人,也还是压低声音道:“老爷不能随小姐离京。”
玉耕儒吃惊的看着她:“你,你知道什么?”
盈袖微微一笑:“老爷的心思瞒不过我的,小姐不肯嫁皇上,而巴大人又娶了个和硕公主,小姐再无留恋之处,必然会离开京城,老爷是打算陪小姐走对么?老爷,你糊涂啊!”
玉耕儒只感叹这丫头心思细腻又慧眼如炬。
盈袖继续道:“若咱们都随着小姐走,这么多人,太扎眼了。”
玉耕儒心里纠结:“可是,醍醐这一走,也说不定就一辈子不回来了。”
盈袖开解他:“老爷怕再见不着小姐是么?一辈子见不着,知道她过得好,那也是值得的,老爷何妨就当小姐远嫁了呢。”
玉耕儒陷入沉默……
秋光正好,树木黄了叶子,风一起沙沙作响,仰头看便是满目金黄,片片都如金箔,落在地上,衬着青砖,更加醒目。
半晌之后,玉耕儒神情落拓的挥挥手:“去吧,去买白菜吧。”
盈袖见他徐徐转身,慢慢而去,人在壮年,心却犹如耄耋将至,晓得他是舍不得女儿,盈袖轻声一叹,希望玉醐此次能够成功逃脱,并一生平安无恙,如此,玉耕儒才能好过些。
回到房内的玉耕儒,重新拿出玉醐托纳兰容若交给他的那封信。
彼时他正在家里歇晌,门上来禀报,说是有位纳兰大人前来拜访,玉耕儒起初以为是纳兰明珠,还惊诧自己都已经归隐,明珠还拉拢自己作何呢?
可是人都来了,不好不见,于是喊丫头服侍他更衣洗漱,去前面的厅堂一见是纳兰容若,更诧异,只等纳兰容若将玉醐的信拿出来给他。
玉耕儒当着纳兰容若的面将信打开,阅过之后笑道:“这孩子,我人也在京城呢,她还不放心。”
纳兰容若道:“玉小姐孝顺。”
玉耕儒欣慰的笑着:“此一女顶十子,我心甚安。”
说着将信放在条案上,同纳兰容若说些其他的闲话。
彼此吃了一盏茶,纳兰容若盯着那信看了看,终于在临走时忍不住提醒玉耕儒:“为了这封家书,玉小姐可是费了不少气力,连慈宁宫的凝碧姑娘都劳动了,在宫门口又遇到几位娘娘,差点给她们搜了去,总算是有惊无险,这封信可真算是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了。”
玉耕儒听出他话里有话,愕然看他:“大人!”
纳兰容若淡淡一笑:“玉先生好好看看吧,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送纳兰容若离开后,玉耕儒拿着信急匆匆回了书房,左看右看,没发现特别之处,可是纳兰容若的话分明在暗示什么,且玉醐真的只是想安慰他一下,一封家书,也不必躲躲藏藏,费尽心机的送出来。
所以,玉耕儒知道这信是有秘密的,可是一时间猜度不出。
就这样拿着信研究了几天,终于,那一天他正在看信的时候,盈袖来回他一些日常琐事的安排,玉耕儒自己没能研究透彻这信的蹊跷处,就故意将信摊开在桌子上,盈袖果然看见了,扫了眼又赶紧把目光挪开。
玉耕儒道:“这孩子,担心我惦念她,托人送了封信。”
盈袖眸色如迷雾,微微笑着:“小姐可真是孝顺,只是我就闹不明白了,小姐这信也不过寥寥数语,怎么写了这么一大张纸呢。”
玉耕儒听了她的话,猛地再去看那信,发现字与字之间空隙非常大,几日来琢磨不明白的秘密,却在盈袖一句话中,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了。
等盈袖离开,玉耕儒赶紧取了纸媒儿将信点燃,只等烧尽,那纸还是完整的一张,而上面已经显现出清晰的字来:“爹,我想假死离京,请您帮我……”
原来,这是封密信,玉醐写的时候就怕一旦不甚会给人发现,毕竟皇宫大内,守卫森严,更有后宫这么些多事的嫔妃,所以她先用毛笔蘸墨写了封正常的信,然后在字与字之间的空隙,用笔蘸明矾之水,将自己真正的目的告诉了父亲。
这种手段是玉醐从一本在夜市上买得的书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