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莲潃。
秦晓川一身白袍,无畏冰雪,左手缠绕念珠,右手持有木杖,单薄的衣衫下方隐现肌肉块垒,显然跟着一莲托生做苦行僧修行的这几十年,体魄得到了很好的增强。他手中洁白的木杖受佛法浸润,灵性外显,越发光滑圆润,枝杈一端依旧用红线系着一只古旧铜铃,却轻易不会发出声音。木有灵性,铃铛亦有灵性,万物皆有灵性。
他骤然从峰顶一跃而下,白袍掀开如同一只大鸟,穿透云层和风雪!
下一瞬,秦晓川人影直接落在地上,金光随着脚步一闪,排开四面冰雪,露出前方古洞。古洞之内,另有一处天地,正是北域游僧一莲托生的修行之所。这里是一莲托生曾与异域魔者鸠槃神子论佛之所,九峰莲潃的微弱佛脉正是由于魔者羽化成佛而形成。整个佛脉之中心,是半山腰这处深入山峰的古洞。洞内寂静幽暗,有一池泉水散发氤氲之灵气,受一莲托生多年经营,以佛阵与整座山峰之佛脉相连。
池水中生长着一株孤零零的黑莲。
由鸠槃神子羽化之后褪成的魔胎,不知道有什么条件没有满足,一直都没有化形。希望这个条件最好别是一莲托生死亡,否则剑雪黑莲一定一辈子都化形不了。秦晓川踏步入内,借着洞外雪光抬头一看,一莲托生歪在蒲团上,长眉垂落膝盖,闭着眼均匀地打着呼噜。他家师尊这些年老得很快,越来越像是一位真正的慈悲老和尚,只是精神还尚可,时不时离开北域远游一趟,回来继续补充手稿。
一莲托生虽然睡着,右手仍然握着笔,蒲团旁边跌落一本手札,最新一页书写着上一趟远游之所见所得。这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兰若经”了,一直未完成,仍旧出续集。
秦晓川想了想,走到池水旁边,轻轻用手掬起一捧水,浇在黑莲之上。黑莲摇头晃脑表示亲近,淋漓的水声惊醒了浅眠的佛者。
“你完成修行了?”
一莲托生坐直了身体,打了个呵欠。
“我想离开一趟。”秦晓川微微点头,将两本书册交还,但并没有说明原因。数十年相处,他和一莲托生之间早有默契,也知道这位实际上率性随意的佛者,非常认真地认为一切皆有缘法。
果然,知天命的代表者,一莲托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去罢!”
离开北域,一路南驰。
秦晓川日夜兼程,只在内元不续的时候稍微停下来歇息。
改修佛法之后,他有感觉到,佛门的功法多半注重意念,在恢复功体上别具一格。配合秦晓川接近自然的体质,往往只需要在大地上坐下来,运转佛门心法,就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气由地脉涌入,只要不是耗损过度,简直就像是一台永动机。
就这样几个日夜之后,秦晓川路上用木杖渡化了一波劫匪,横跨中原,终于踏入南武林边境。商道之上,树荫之下,有一名白衣厨子推着小车有气无力在叫卖:“蔬菜汤,新鲜好喝的蔬菜汤咯~”
一股奇异的鲜香顺风送来。
小车挡在了秦晓川面前。秦晓川一顿木杖,单手合十,十成悲悯:“施主,我在你的锅中,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快走快走,老子这是蔬菜汤。你这和尚,不想喝麦捣乱!”推小车的魔师太实际上是文熙载留给秦晓川的册子上,所列的高手之一。魔师太从小车下方捞起一把空心菜向秦晓川丢过去,气哼哼擦肩而过走远了。秦晓川捏了捏手心,手心里多出一张字条。
字条指示着他接下来应该前行的方向。转向东走,再过几个日夜,越过一条大河,进入一处名为千竹坞的地方。
此是清晨,薄雾缭绕竹林,一条石子小路,通往内中竹屋,篱笆半掩庭院,小窗竹帘半掩。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竹屋内一人漫声吟诵,似幽怨,似无情。声音似邪非邪,男女莫辨,让人闻之如伫立寒雾,一时不明身在何处。
秦晓川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庭院之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一片雨云,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轻薄的小雨。
面对诗句要怎么答?
秦晓川沉默片刻,干脆向前一步:“阿、弥、陀、佛!”
竹屋内声音静了静,接着另外一个咳嗽声响了起来。那咳嗽声带着几分虚弱,好像还带着笑意。
一声轻叹:“峡云烘日欲成霞,滚水生纹浅见沙。又向蛮方作寒食,强持卮酒对梨花。身如巢燕年年客,心羨游僧处处家。”千竹坞里居住着的大夫雌雄莫辩之声音又起,有人起身的动静。
这次的诗与和尚有关啊。秦晓川熟门熟路继续:“阿弥陀佛。”趁机又向前一步。细雨打湿了肩膀,他丝毫不曾在意,也没有运功挡雨。
屋门被人从内部打开,先是一双素手缓缓撑开紫红纸伞,接着一袭艳色骤然出现在碧竹环绕的烟雨之中。
医邪天不孤,千竹坞的主人,居所位于东南之交界处,也正是在天荒山脉之外,秦晓川此行的另外一个目标。
从数十年前开始,秦晓川打算好好经营北域瀚海,也并没有完全放下南武林一切事宜,而是根据文熙载所提供的那本小册子,寻访了数位高手,请这些前辈们帮忙留意天荒山脉之动静以及千竹坞之所在。
数十日前,一封飞书由南而来,发往九峰莲潃,代表着天荒山脉动向有变。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