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可以妥协,只要世界并不知晓。
确认了贝尼迪克特院长被盗贼绑架后,埃德加放弃了交付巨额赎金的想法,那些杂碎或许已经从院长那里知道了国王驾临之事,这种情况下,这帮无法无天的匪徒如何反应根本难以预料。
柏顿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这场悲剧而停止,农民们开始为葡萄园翻土,或是修理压坏的篱笆。白金汉的教士们很快要为这片土地举行一场仪式,埃德加出于个人兴趣,迫使长老答应自己到场观看,他能够看出对方的不安,这种土地恢复的旧仪来自一个更加狂暴的时代,植根于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异教记忆中,表面看,这是一种教会认可的“咒术”,然而神圣信仰本身与符咒的概念便格格不入,更何况从实际过程看,这种被英格兰人称作“埃瑟伯特”的“咒术”基本是一场完整的异教仪式!
西特里克郡长不清楚国王为何要参加这样累人的乡野之事,但他可不敢忤逆君主的意志,跟随在国王身边的西撒克逊武士与麦西亚骑士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埃德加的任何命令,王者几乎可以为所欲为,这是事实。
仪式从日出时分便开始了,从需要被恢复肥力的土地四方收集的草皮,混着众树之木、众畜之乳和七种药草,在教堂的圣坛接受祝圣,这个过程枯燥乏味,在弥撒曲响起第二轮的时候,埃德加便失去了兴趣。他没有在教堂外看见瑟奥武夫,大概是由于对方的身份吧——牧羊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之一,然而他们是天生的异教徒和商人,在许多村庄里,牧民不被当做是自己人,他们转场放牧,按草木的周期和天体的运转混居在山野间的窝棚里,只有伎女和羊毛商人会和他们接触。
在如今的英格兰,大量羊群归属于教会和领主,瑟奥武夫曾经是柏顿的牧人,替领主们牧羊,每年要向郡里还有村里的长老敬献羊毛。后来,他通过与当地居民的通婚获得了在公用地放牧的权利,但堂区附近的农民依然将他看成一个野蛮人,一个胆小的野蛮人。“无骨者”这个绰号来自很久以前,那个秋天,瑟奥武夫赶着羊群越过西方的大河,进入了布拉克利的修道院长圈起来的草地,这个入侵激怒了主教本人,他派出十名打手来没收瑟奥武夫的羊,那时候许多人都对这个外貌粗矿的年轻牧人有些畏惧,可是这些打手赶到后,却发现等待自己的是一张巨大的烙饼,瑟奥武夫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用来消灾免祸,那些被他请来作陪的人将此事传扬出去后,“无骨者”就成了远近皆知的绰号。
来到野外后,披着斗篷,伪装成郡长侍从的埃德加便听到了更多的当地传闻,许多是关于奥尔登长老的,更准确说,是这个老家伙的年轻妻子希尔德加德夫人的韵事。这个年代的乡村是信仰的边疆,奥古斯丁的信条即便在大陆也未能深入郊野,更不必说这片深受丹法区习俗影响的土地了,这里的人们以自己的方式对面包祝圣,和伎女睡觉也不被当成不道德的事情。
于是国王毫不奇怪地听见村民对那些上过年轻的日耳曼夫人床笫的名字津津乐道,出人意料的是,瑟奥武夫居然是这些绯闻的中心!不止一个妇女将牧羊人的那东西和毕力格神父的神圣之物相比,前者身上的大蒜和奶酪气味显然减分不少,神父是值得尊敬的人物,许多人孩童时就听闻这位圣人的大名,丈夫们对妻子与这样的圣人睡觉也毫不在意,只是告诫她们要警惕其他男人。
即便如此,希尔德加德夫人的事情也不算寻常,这里并非西方山区,贵妇虽然平日甚至会和农妇说笑闲谈,但在婚姻大事和床伴的选择上,出身高贵的人往往挑剔得多,一些较有理智的村民认为,那个夫人和充满激情的毕力格神父或许有些私下往来,但其他那些男人的传闻大部分是胡扯。
令国王惊讶的是,整整一个上午,那些参加仪式的村民就没有提起麦西亚的那群匪徒,似乎之前的一切紧张和防范都不曾出现。
“村里的牧羊人呢?”昏昏沉沉的教士以一种奇怪的声调吟诵着原属于异教撒克逊人的大地之母的名字时,国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起了郡长。
“我的大人,这我可不知道。”西特里克郡长仿佛被惊醒的人一样,急忙答道。
“看来我们需要和那位奥尔登村长谈谈。”埃德加提起那个许多传闻里戴绿帽的长老的名字。
“以父之名生长吧,愿主降福!”教士的声音仍在继续,他们需要这样一直念到日落以后。
晚上,黑杨树叶在月光色的微风中震颤,奥尔登村长心事重重地踏上郡长的大厅台阶,他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时刻受到接见,但那些披甲戴胄的武士显然不容违背。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奥尔登大人!”国王的喝声差点吓得奥尔登长老登时灵魂出窍,但这个老家伙还是强忍住惊惧,没有彻底失态。
“陛下是什么意思?”长老的牙齿在发抖,舌头也像打了结。
“当然是你和那些麦西亚人的‘交易’,怎么,你以为我们会连你交来的‘猎物’也不知道审讯吗?”听到国王的话,郡长羞愧地垂下了头。
长老的勇气反倒似乎回来了:“为了活命,人们会说出各种话的,大人,而盗贼的话本就不值得信任。”
“那你的妻子,她的话是不是可信呢?”埃德加一挥手,麦西亚伯爵的长子便将一个身披蓝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