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河几年前还是清澈见底,能见到游鱼戏石。这几年间才开始渐渐变得色彩艳丽,臭气熏天。在彩虹河刚起变化时,河畔有一户人家,误饮了彩虹河水,当晚便七窍流血而亡,唯留一老妇,一yòu_nǚ。左邻右里知道此事后,纷纷大呼庆幸,“还好我没喝河里的水。”
虽然死几个人于他们无碍,但这一河之水不能再用却是大事。村里有井的住户倒还好,其他人若想要喝上一口水,还得翻山越岭到瀑布上游去挑,委实难挨。
颇有阅历的人指出,这河肯定是被污染了,他常常看见娑婆派的弟子在上游不知焚烧些什么,再将灰烬尽数倒入河中。
有识之士于是振臂高呼,要团结起一村之众,穿过左睾峰,攀上肉柱峰向娑婆散人问责。
结果到了所定之日,当日义愤填膺者皆称病报憾,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事情传入娑婆散人耳里,便无人再见到过当日那有识之士。彩虹河却是日益耀眼夺目,各种鲜亮的色彩汇集一处,成了弥山远近闻名的名胜。若要有人再提起当日的有识之士,恐怕是要被大家嘲笑喝骂的。
时间过得久了,大家也渐渐忘却那户人家喝水惨死一事。这事热闹了一阵便只剩下老妇yòu_nǚ在这恶世继续苟延。
陈空此时便蹲在她们俩那茅屋的门槛上,心不在焉的看着雨夜残花。这屋子仅有一层,盖得又矮又窄,陈空站在屋内颇为气闷,只得在外透口气。如烟站在他身后相陪,时不时揉揉那女孩的小脸,显得极为怜爱。女孩并无大名,家人都唤她为丫头,陈空和如烟也便跟着这么喊。丫头此时已经睡眼惺忪,歪着头腻着如烟,脸上红扑扑的。
靠着土墙的地方放着一堆木板,姑且可以称之为床,上面躺着一位枯树似的老妇,皱纹刀刻也似的深。陈空也猜想不出她究竟有多老,只是觉得她被自己衰老的身体,固定在了这木板上。她的耳朵早已听不真切,眼睛也早已模糊,但嘴巴却和年轻时一样利索,对着陈空道:“这大姑娘长得真好,这辫子真是光亮。”陈空回头朝着土墙喊道:“大妈,我第二十九次告诉你,我是男的”
那老妇似乎用尽了全身精力,喊了声“啊!”,之后又道:“你是男的?那你留什么小辫子!这不是这不是笑话嘛!难道皇帝又坐了龙庭?大柱子,大柱子……”那老妇喊了半日,自然没有人应她,她的儿子大柱子几年前就喝了河水死了。
陈空叹了口气,轻轻在牙尖发出一个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操”,便又望向屋外。
那老妇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对着陈空又道:“这大姑娘长得真好,这辫子真是光亮。”
陈空变得有些恼怒,想把她从木板上扯下来好好毒打一顿,但他还是忍着一言不发。但他的默然却让那老妇生气起来,她怒道:“这是谁家的姑娘,那么没家教?和你说话怎么只是不理?当自己是公主娘娘么?你这偷汉的贱货!”
陈空本打定主意不去理她,但见她越骂越是激动,几乎要断了气。只得回头喊道:“大妈,我是男的,和你说第三十次了。”老妇拉提高声音:“什么?男的?那你留辫子干嘛……”那老妇声音太响,终将丫头惊醒,她眨巴着小眼看着陈空,出了会神,突然开始哭泣起来。
如烟蹲了下去,用手将她的眼泪擦去。陈空也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怎么了?哭什么?”小女孩不敢放声大哭,哭得颇为小心翼翼,轻声道:“陈空叔叔,我害怕。”陈空笑道:“怕什么?怕你奶奶啰嗦嘛?哈哈”如烟噗嗤一笑,嗔怪的看了陈空一眼。丫头用她的小手揉了揉眼,指向窗外道:“不怕奶奶,我怕外面那个白色的人。”
陈空被丫头的一句话吓得一机灵,脱口道:“白色的人,哪里有什么白色的人?”
丫头一手捂着双眼,一手仍指向破窗之外,口中急道:“就在那,那个白色的人,我害怕。”说着小嘴一扁,哭出声来。
陈空甚是怜惜,向她所指之处望去,透过布满蛛网的旧窗,唯见屋外暴雨连绵,没有任何异样。
陈空有些恼怒,提声道:“哪位大仙路经此处?幼童懵懂,若是不经意得罪了阁下,还请高抬贵手。”
陈空这番话是玄门千百年来的规矩,不论对方是妖是鬼,一概称之为大仙,一方面可以表示友善,一方面有些精怪会因此等福分大大提高修为。陈空从儿时起,就恪守此道。
屋外夜雨依旧,陈空皱了皱眉,道:“小妹妹,你不用害怕。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敢惹我们,叔叔就把它打扁。”
如烟抿嘴而笑,这当儿亏他还能满口乱说。
丫头抽泣了几下,突然尖声大叫:“白色的人过来了,白色的人过来了,她正瞪着我呢!”她实是惊恐已极,几乎从如烟的怀中挣脱出来。陈空运气于掌,按在丫头的灵台之上,度了些许真气,让她情绪稍稍平复。
陈空转头望向那老妇,问到:“她这样多久了?”老妇瞪着空洞的眼,搜寻着陈空的方位,嘴里木然道:“这大姑娘长得真好,这辫子真是光亮。”
陈空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老太婆说的不是我,是屋子里的其他东西?只有她们祖孙两人可以看见?”转念又想:“这世上的鬼魔精怪,又有哪个是我陈空看不到的?我那么多年修行又不是行为艺术。”
陈空刚想到这里,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幽怨的哼唱。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