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玄悲提起“密道”之事。
陆雨不禁轻轻一笑。
这些时日,玄悲将自己拒之门外。
试探之事又何止一二?
无论点化静尘,还是故意泄露密道,甚至暗中观察言行
若非自己一切都做得光明正大无愧于心。
玄悲又岂能在三天之前亲自出门相见?
不过也正因如此。
陆雨亦是对眼前众僧。
尤其是玄悲禅师心生敬意。
为守一株茶,守住对一位爱茶成痴的僧人的承诺。
玄悲以及震雷山上众僧能做到如此。
这份心思当真千金不换!
想罢。
陆雨笑道:“禅师何须如此?”
“陆雨又岂是那种睚眦小人?”
“我们不妨再说这雅字。”
见陆雨又要说第四个字。
玄悲登时重新肃容聆听。
陆雨道:“雅,意为正确、合规。”
“情趣高尚、超凡脱俗、意趣深远、正而不邪是为雅。”
“富贵不矜、贫贱不卑、出淤泥不染、做而无做、无做而做也是雅。”
“禅之精神在于悟,茶之意境在于雅,茶承禅意,禅存茶中。”
“以茶韵表现禅意,便是禅茶之雅。”
“禅之雅,在于四大皆空。”
“茶之雅,在于万事平常。”
“以禅入茶,无妄中见本心。”
“以茶入禅,平常中见佛性。”
“江河流转,山海沧桑,苦禅清茶相得益彰,禅茶终归一味。”
“就如同禅师以佛法试陆雨禅心。”
“而陆雨便以平常茶人之心应对。”
“禅心,茶心皆为赤子之心。”
“是以禅师才肯亲自出山门问禅茶。”
“足以见大道通途。”
玄悲禅师闻言,早已深深动容!
此刻更是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陆居士茶心入禅,老衲三生有幸!”
“我佛慈悲,华夏三生有幸!”
陆雨急忙还礼:“不敢当!陆雨也只凭本心行事而已。”
“禅茶本意便是感恩、包容、分享、结缘。”
“陆雨亦是常怀感恩之心。”
“更望与茶结缘。”
玄悲缓缓起身,不禁唏嘘:“素问东瀛禅茶以和、敬、清、寂四字流传世间。”
“却不曾想陆居士的正、和、清、雅意境更高一筹!”
陆雨微微一笑:“东瀛禅茶之道本就源于华夏。”
“和、静、清、寂虽也不错。”
“但又岂能与我华夏泱泱五千年文明相比?”
“陆雨不敢妄尊自大。”
“所言所行,亦是承袭先人精华。”
“惜哉,华夏茶之一道没落,陆雨更不敢懈怠。”
“若有幸承蒙禅师不弃。”
“还请赐茶。”
赐茶
玄悲这才想起陆雨此来的初衷。
旋即忽然仰望长天,幽幽一叹!
“老衲襁褓之时便入禅寺。”
“屈指一算,已过古稀之年。”
“本以为会如历代祖师一般圆寂于茶林之中终了此生。”
“却不曾想”
“有生之年竟真能见到陆居士这般惊才绝艳之人。”
“我佛慈悲!”
“历代主持师尊终可西天含笑!”
“偿僧先师终心愿得尝!”
“南无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
玄苦、圣泉寺众僧、雷峰寺众僧。
尽皆双手合十,高颂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若晨钟暮鼓般的佛号远远传开。
碧空之下。
清脆山中。
鸟兽寂语。
流水无声。
震雷山外。
山村茶农。
愕然仰首。
心念慈悲。
所有人的心中忽然都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仿佛这个世界要变了!
陆雨亦是在庄严虔诚的佛号中深深动容。
感慨唏嘘。
枯守百年前的承诺,今日得解。
是众僧的超脱,抑或是我陆雨的重担?
一株茶。
让震雷山上两座禅寺百年不移。
成为无数僧人心中恒念。
今日之后。
两寺众僧已无需再日夜坚守。
但同时。
陆雨也听出这佛号之中。
亦同样满含着重担卸下之后的释然与落寞。
长吁一口气。
陆雨情不自禁由衷道:“辛苦诸位。”
玄悲缓缓睁眼,微微一笑:“本分,亦是缘法。”
“陆居士,请入禅寺!”
等的就是这句话!
陆雨微微一笑,长身而起!
玄悲、玄苦在头前引路。
两寺僧众双手合十分列两厢。
再入雷峰寺山门。
宝殿庄严,群僧肃穆。
陆雨三人随着玄悲禅师,于殿前虔诚礼佛。
随后穿堂过院终于再次来到禅院之外。
回想起上次来此。
自己一人一伞,雨夜雷霆。
为求一捧晒青而费尽周折。
如今时过境迁,已是礼佛而至,众僧相迎。
华夏名茶终要呈现于眼前。
陆雨不禁心中慨然。
而就在此时。
玄悲忽然在禅院门外转身驻足看向陆雨。
陆雨下意识问道:“禅师为何不走?”
玄悲微微一笑:“居士见谅,老衲适才刚想起一事。”
“何事?”陆雨挑了挑眉毛,疑惑问道。
小沈萱更是直接,警惕问道:“老和尚,你不是要反悔吧?”
反悔?
玄悲与玄苦相视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