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常芸没人知道,昨夜牧之落荒而逃之后,常芸拿起记满了笔记的纸张,默默研读记忆了一宿。
余沐儿早已习惯了她的晚睡早起,所以早晨见到穿戴整齐推门而入的常芸时,并未多加留意。
“大黄”一词,牧之恰好在昨夜讲过。常芸只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清热泻火之用。”
此言一出,不仅是易秉谦眯起了眼睛,周围的巫童个个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常芸。
答卷上写得密密麻麻也就算了……可是,居然连功效也能答上?
这还是个巫灵丙等的人吗?
常芸见易秉谦如此神情,却也不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轻声道:“老师,学生我可过关?”
易秉谦闷哼一声,将纸张丢在地上,拂袖而去。
常芸冷了神色,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答卷,仔细叠好放进怀里。
“芸儿姐姐,你是怎么……”余沐儿见易秉谦走远,欲言又止地问道。
她怎么也想不通,常芸此前从未接触过医术,怎么不过过去了一夜,就能对药材如数家珍?
常芸没说话。
关于牧之的事情,她从未跟余沐儿提起。
余沐儿见常芸淡漠神色,咬咬唇不再多问。她重新将视线投在祭坛上,那里,易秉谦已开始了他的新课程。
断病第一课:借力。
原来,就治病疗伤而言,巫女所用技巧和平常大夫医师并未有所不同,巫女真正不寻常之处,在于如何断病。在上一课里,易秉谦已经用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向巫童们展示了断病的基本步骤。
断病过程中,最为关键而重要的,就是要将病因具化。而具化,需要利用到巫女的灵力。巫女自身的灵力越充沛,施展得越充分,那病因具化也会更顺利、更具体。
但,巫女的灵力要施展,通常情况下,都要借助外物。这也是所谓的,借力。
易秉谦说到这里的时候,常芸一愣,旋即想到了文洁的比喻。
看来……巫女想要施展灵力,都要借助外物。
她不禁低头看了看手里笼在淡红光芒中的白玉珠子——果然如文洁所说,她能做到灵力外现,的确诡异而难得。
易秉谦拿出一柄长约三尺的银色权杖,上面一颗鹅卵石般大的黑色水晶泛着幽幽冷光。在场的人认出来,这正是昨日断病之时所使用的权杖。
巫医借力之物,很显然,是武器——权杖。
“巫女所用权杖,分为……”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名玄衣老妇急急闯入,神色间满是慌张:“易、易公子!”她大声嚷道。
“易公子”不过是坊间称呼,此时被她这么一喊,易秉谦瞬间冷了脸色:“你找死!”
“老身、老身该罚……”老妇连忙躬身道歉,下一秒,她扯着嗓子,高声叫道:“出事了!巫学院来人了!”
来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易秉谦首先反应过来,脚下轻点,已翻飞而去。
众巫童哗然一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全都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常芸皱着眉头,顺着人流往外走去。
等到拐过一个弯道,行至正对着大门的训练场时,众巫童倏地睁大了双眼,错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本用来训练体术的训练场之上,此时竟然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有衣着粗陋的平民,有穿金戴银的市侩商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对人群最前面的一处指指点点。
那里……停着一口黑木棺材!
时间倒回到数个时辰之前。
那时,钱丁一路哀嚎着冲回了家,不顾被吵醒的邻里声声咒骂,一头扎到床上裹紧了被子,只露出一双惊鹿般的眼睛,浑身瑟瑟发抖。
他的娘亲徐氏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平素开朗的独生子怎么会突然神神癫癫,嘴里还咕哝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语?
“诈、诈尸了……”
突然,她耳朵一尖,终于听明白了一句。
诈尸?
她心觉蹊跷,连忙坐在床边,轻声问向钱丁:“我的儿啊,告诉娘亲,到底哪诈尸了?”
钱丁浑浊不堪的眼睛看了徐氏一眼,两行清泪一下子泻下,呜呜地哭开了:“门口挂着两株艾草的那户人家!在城东!那老头家的棺材里,有人,有人要出来……”
城东?
徐氏替钱丁掖好被子,连忙将门锁好,自己退了出来。屋外,邻里乡亲已等候在那里,都好奇而担忧地问向她:“钱丁他娘,到底出啥事了?”
徐氏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沉声说道:“走,我们捉鬼去!”
后面的事情不消多说,八九个乡亲拿着锄头扁担,去往了城东那户老头家里。结果刚进门没多久,鬼没捉到,倒是把众人齐齐吓得半死。
“这、这可怎么办啊?”徐氏此时也没了主意,颤抖着身子躲在大门之后。
人群里一个黑脸大婶眼珠一转,突然说道:“要不,我们去找巫女大人吧?”
“巫女?”徐氏白了脸,嗫嚅道,“我们是什么身份,能去吗……”
“怎么不能去啊!”那黑脸大婶叫起来,“我家大侄子前些日子死了妻,结果夜夜被托梦,实在不行只好求到了一个紫带巫女门下,结果人家做了一场法,那妻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你们说灵不灵?”
“真的?”徐氏眼睛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