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以后不能让将帅们领兵了,要削他们的兵权吗?这不符合北府兄弟的理念,也有违京八党的原则。”
王妙音淡然道:“这一步是迟早要走的,人如果长期带兵,兵为将有,就会有割据自立之心,而军队,兵马,则是割据一方,犯上作乱的利器,如果你为你的兄弟们好,就不应该让他们具有这种叛乱的能力,一旦功成名就之后,就要以文官职位来取代武职,让他们入朝为官,解除兵权,如果是出镇大州,也要尽量把当地驻军给打散,分为多人管理,而野战军团则集中在几个大城市的要地,由你的儿子和辅佐你儿子的可信之人来管理,出征之时,要进行将帅的轮换,就象你今天这样,可以点将挂帅,但是,要避免平时是这些人来管理军队和进行训练,这种是前朝的经验,也到了要和你提的时候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如果平时将帅不在军中,不与将士们同吃同住,那岂不是和将士们越来越疏远了?你说的这种,虎符掌军的这套,我当然清楚,但这种模式无一例外的会让军队的战斗力下降,会让将帅慢慢地失掉对军队的控制权。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们谢家不就是因为这样脱离了军队,最后只能靠刘牢之,靠我这样的长在军中之人来掌军,从而失了大权吗?”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那是因为大晋有他的死穴和弱点,就是世家天下,皇权不振,从头到尾,大晋的皇帝都没有建立起足够强大,上可以压制世家门阀,下可以平定山贼草寇,对外还能北伐光复失地,建功立业的强大军队。就算是北府军,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朝廷无兵可用,所以只能由谢家带头,联合多个世家高门,出钱出粮,雇佣北方流民和淮北山兵们组成的私兵而已。”
“虽然是世家高门出了钱粮,但这些组成军队的人,却不是国家的百姓,并非自耕农,而是流民和山兵集团的首领们,带着人马加入,这些长年在与北方胡虏国家接壤之地,跟他们长期战斗的流民帅,本身就是半盗半匪的山中强人,就连朝廷也忌惮他们的凶悍难制,一直不肯放他们入境,尤其是不许过江,所以,我们谢家是一开始靠长期资助他们在北方抵抗胡虏,给他们送去足够的补给,药材,甚至是甲胄军械这些,以支持他们,这才建立起了信任和关系呢。”
刘裕的脸色一变,他想起了当年和王妙音的初遇,就是一起去执行了到淮北去接头田奇的任务,这下他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何刘牢之,高素这些一方豪强,都会在北府军组建时招之即来了,就算刘牢之,明明有数千手下,却是甘心在谢家当个家将了,原来,这种利益交换的关系,早在北府军组建之前,就一直存在了,等于说这些淮北的山民,就是吴地世家的编外庄客,佃户啊,只不过他们不用交税,不用耕作,只需要跟有深仇大恨的胡虏战斗罢了,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也是存在于世间的意义啊。
刘裕长叹一声:“我明白了,等于淮北之地就是他们的封地,而与胡虏的战斗结果,就是他们要上交的税赋,而他们的吃穿用度,甲胄军械,都是谢家所提供,但这样带来的问题,就是北府军的这些将士们,只知有刘牢之这些流民帅,而对于谢家的将帅,如谢玄,谢琰等,知之甚少啊。”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是的,将士们长年在军营之中,非常辛苦,这是事实,所以他们也都只信任和依赖每天与他们同吃同住,一起操练的军官,这种亦父亦兄的关系,就是维护武人们之间生死兄弟情的纽带。只不过,这样的副作用就是一旦这些军头,大将们想要谋反,那我们谢家这种几十年经营和投入,倾我所有的付出,就会打了水漂,这是我们谢家没落的惨痛教训,所以说,这个教训以后你要吸取,不能再重新犯错,那就是,军团必须国家化,万万不可以让一个将帅长期领兵,哪怕就算是你的儿子,也不行。”
刘裕喃喃道:“军队国家化?那就是重新按以前的那种模式来征兵,番上喽?可是实际证明,这样招来的军队,战斗力是不行的,起码,他们没有淮北的山民们招之即来,来之能战,也没有我们京口百姓的习武之风,直接就是优秀的战士呢。”
王妙音淡然道:“关于征兵的来源,是你以后要考虑的事,汉之六郡良家子其实就是把关中地区的,好勇斗狠的秦汉百姓,变成了天然优秀的兵源,随着我们消灭了南燕,收回了齐鲁之地,以后想要有以前那种源源不断的北方汉人流民南下,定居京口成为京八兄弟的事,很难再有了,这回消灭了妖贼之后,你要好好地考虑一下以后兵源的问题。这种京八兄弟的模式,是不可持续了,就算京口仍然可以出产武艺高强的民间高手,但一个京口,也撑不起整个帝国的强军了,更何况,在武人们掌权的情况下,以后他们还肯回京口再过田园生活吗?”
刘裕的心猛地一沉,这事说中了心里最担心的一点,是的,自从建义成功以来,很少还有功成名京的北府将士愿意再回京口安家了,这几年来的京口比武大会的水平也是肉眼可见的急速下滑,谁不想过更好的生活,住在大城市呢?就算是在后世,也是从小镇做题家转而进大城市定居,是绝大多数普通孩子的梦想啊,之所以自己一直让北府将帅们拥有自己的军团,分驻各地,也是想用这种模式,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