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带着人,沿着虎圈之中的环形石阶,走上寨墙。
然后,他就看到了广陵王刘胥,带着数十名大臣、宦官,站在了寨墙的出口处,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张越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望着刘胥那铁塔般的强壮身体,然后无所畏惧的迎了上去,拜道:“臣毅拜见大王……”
但神色上,却没有办法客气,反而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臣闻大王欲令臣博虎?”张越问道。
“是啊……”刘胥用手拨开自己眼帘前的琉珠,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年轻的侍中官——此人应该不到二十,嘴唇上连胡须都没有长起来,看上去眉清目秀,几乎能与妇人女子比美了。
四肢不算很强壮,甚至说不定还没有农村里的妇女的胳膊大!
刘胥很好奇——他是怎么赤手空拳,在正面干趴下八个刺客,还打死其中五个的?
难道说……
是吹出来的?
有可能!
刘胥暗自想着,觉得或许就是这样了。
心里面于是更加轻视起眼前的这个侍中官了,连说话也开始轻浮了起来,他怪笑着问道:“怎么,侍中有意见?”
他走上前,看着张越的样子,吹了个口哨,调侃道:“难道侍中觉得不妥?想要寡人给侍中脱帽谢罪?”
说到这里,他就仰天大笑:“寡人倒要看看,侍中如何叫寡人脱帽谢罪!”
张越看着这位广陵王,也跟着笑了起来:“臣岂敢让大王脱帽谢罪?”
“只是……”他上前一步,恭身道:“臣想问问,广陵王太傅与广陵王丞相可在?”
刘胥身后,有两个身着两千石官袍的男子,羞愧的都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这虎圈寨墙之上,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对张越拱手道:“广陵太傅郭广意(丞相徐宏)见过侍中……”
张越恭身回了一礼,然后问道:“两位明公身为广陵王太傅、丞相,身负天子重责,为何不向广陵王宣讲春秋之义,王者之道?难道是欲令广陵王堕入诸渊?”
这可就真的是太诛心了!
郭广意与徐宏对视了一眼,但却连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甚至只能低着头,忍着张越的质问。
因为,西汉王朝与之后任何王朝,甚至之前任何王朝,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气。
在公羊学派的大复仇思想的熏陶下,上到君王,下到庶民,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着一套近乎相同的lún_lǐ道德标准。
哪怕是对于天子,公羊学派也不主张无条件盲从与愚忠,而是主张‘以道同、以义合’
道不同不相为谋,义不合则自离散。
至于诸侯王?
那要求就更严厉了!
在公羊学派看来,诸侯王作为天子的亲戚,国家的支柱人物,肩负着‘为天下先’的使命。
要求诸侯王们起到带头表率作用。
故而汉季诸侯王,只是触犯一般意义下的罪责,也会被严厉追究。
而遇到谋逆、不孝甚至是悖伦的事情。
肯定是杀全家!
自立国以来,老刘家自己亲手逼死和毒死的诸侯王,加起来都快够组成一个加强连了。
而作为诸侯王最重要的辅佐大臣,诸侯王相与诸侯王太傅,更被要求必须起到监督和督促国王言行,使其不辱国家道义。
诸侯王犯错,必须劝谏。
见其错而不谏,一旦事发,死路一条!
甚至可能还要蒙春秋之诛,受万世鞭笞!
国王有错,无道,身为臣子却不劝谏?
这可是大罪!
历来,清算那些犯罪诸侯王时,首先追究的是都是他身边的大臣。
每一个人都会接受详细审查。
曾经劝谏过的人,可以免责,而没有劝谏过的,统统要死!
譬如历史上刘贺被废,他身边所有大臣,全部被投入廷尉大牢,挨个审查,罢官的罢官,处死的处死。
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
一个叫王吉,一个叫龚遂,都是拿出了证据,证明自己确实劝谏了刘贺,而且是再三劝谏,奈何刘贺不听的……
很巧合的是,如今这两人都在张越麾下。
且不独刘贺如此。
公羊学派上台后,燕王刘定国、齐王刘次昌、江都王刘建等案,都是这样处置的。
死一个诸侯王,就要死一大票他身边的臣子。
尤其是诸侯王相、太傅,很多都是族灭全家——哪怕其实他压根没有犯错!
郭广意与徐宏的静默,让刘胥感觉很没有面子,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今天这个事情一旦被传到他老爹耳朵里,恐怕老爹能骂他三天三夜!
甚至说不定,可能会将整个广陵王王国的主要官员,全部换一茬,换上一群他最害怕的老古董,天天盯着他。
让他连去打猎也不得自在!
“张子重!”刘胥只要想起自己可能被一群老古董包围,就有些毛骨悚然,立刻就上前恶狠狠的看着张越:“汝不要太放肆了!人臣无将,将必诛!”
张越看着这个二货逗逼,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大王临深渊而不自知,履险境而不自察,反责于臣……”他微微拱手,道:“臣实在有些失望……”
“臣……天子之臣,汉家宗庙之臣也,非大王臣……”张越摇了摇手指头,然后看向身后的一个羽林卫兵,对他道:“借阁下斧钺一用……”
说着就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