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公子哥听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挥了挥手,一个随从立刻上前,将一块金饼塞到了赵如意手里。
“还请阁下行个方便……”那随从低声笑着:“来日必当还有所报!”
赵如意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金饼,估摸着有个半斤,便笑了起来,道:“过去吧!”
同时,挥手让士兵们打开拒马,推开塞门。
公子哥却是道:“出塞之事,倒是不急,未知守尉可否容我游览一下这武周塞?”
赵如意神色古怪的看着对方,心里面思虑良久,看在黄金的面子上,他终于点头,道:“可以,但是,只能让阁下一人上塞……”
“可!”公子哥笑眯眯的说道。
于是,赵如意便朝他招招手,带着他,走上蜿蜒的石梯,一路攀爬向上,来到了障塞的塞城之顶。
公子哥一登塞城,看上去非常兴奋。
他摩挲着双手,眺望着远方的山川草原,俄尔就吟唱着道:“敕勒川,阴山下,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美!太美了!壮丽山河啊……”
赵如意听着,脸色尴尬,道:“公子,此乃武周山,不是阴山……”
“我知……”公子哥笑呵呵的道:“都是一样嘛,皆为我汉家山川,天下名塞之一……”
“只是……”他眼睛从武周塞的各项设施上扫过,问道:“守尉足下,武周塞,乃汉家要塞之一,依律当有种种设施……”
“如天田、羊头石、渠答、柃柱……”年轻人笑眯眯的问道:“以我观之,非但天田不见半分踪影,羊头石只有三个,渠答半个也无,柃柱连个木头也未有见……”
“这要是上官检查,贵塞上下,皆当坐法下狱啊……”
汉家障塞,有着一整套的严密制度。
其中,规定了各障塞以其规模大小和险要不同,应当齐备各种守备设施。
像所谓天田,其实就是布置在塞外一定面积内的沙面。
依照制度,沙田要平整,且必须布置出一个相当大的面积,且必须每日三次监视和维护天田,保持其规模,记录其上变化。
如此,守塞卫兵,就可以通过观察天田,而知敌人的踪迹,察觉是否有人曾经接近过障塞。
相当于一个原始的早期预警机制。
除此之外,天田还可以限制甚至阻隔,内奸、细作与敌人联系——任何私自出塞的人,都必然在天田上留下足迹。
故而,汉家对各地障塞的天田,要求相当严格。
每一个障塞,都有一个用于记录每日天田情况的简牍,每隔十天,必须汇总上报,然后由上级再报告到上级,最终传递到长安兰台,由尚书台记录在案,当然很多时候,这些记录都只是一句话。
至于羊头石,就是类似羊头大小,堆放在障塞塞顶的石头,用于攻击和抵御敌人。
渠答是铁蒺藜、木蒺藜,埋设在道路与主要通道中,同样有明文规定。
而柃柱则是另外一种早期预警手段,主要是在设置在灌木丛、小道、草丛之中,其基本形状是以绳索将两个或者多个木桩串在一起,在木柱上绑有铃铛。
当有人或者大型生物,触动绳索,铃铛就会响起。
而这武周塞内,除了三块看上去都已经和墙体黏在一起的羊头石外,就只有几捆看上去都要发霉了的薪柴被堆在一个烽燧孔里。
塞城四周,别说天田了……
连沙田的影子都找不到……
赵如意听着,呵呵的笑了起来,骂道:“上官?善无城里的上官,若还能记得武周塞,那可就谢天谢地了!”
“不瞒公子,吾为武周尉,已是整整两年未见句注校尉本人来此巡查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年轻公子哥是长安来的,也可能是因为赵如意本身就有些话痨,总之赵如意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不断的吐槽着善无城里的达官贵人们。
将各级将校,克扣军饷,贪墨军械费用,甚至把军队里的战马,当成挽马,拉去做买卖,统统都说了出来。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些事情,句注军上下谁不知道?
不然,何以当年威名赫赫,天下有数的强军,会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有能力,有关系,想要更进一步的人,都已经想办法调走了。
留下的不是混吃等死的人,就是没关系没门路,只能坐守当地的寒门、农家子弟。
年轻公子哥听着,嘿然笑问:“怎么就没人去长安告状?”
“怎么告?”赵如意嗤笑着:“雁门郡太守韦延年,曾是太子身边的大臣,其老师更是太子师,郡尉更是卫氏女婿,谁敢去告?”
“数年前,马邑县尉范万年,就因为看不惯这些事情,一怒上告,结果被罢官去职,最后竟被人丢进枯井之中,活活饿死!”
公子哥听着,默然片刻,然后道:“我听说,如今太子已经清除佞臣,欲要刷新政治,当今圣上更是有意建小康,兴太平之世,于是拜澎候刘屈氂为丞相,以故御史中丞,暴胜之公子为御史大夫,若阁下愿意,大可以此时上书,想必朝中公卿必有回应!”
“呵呵……”赵如意冷笑了起来:“天高皇帝远,恐怕我还未至长安,家中父老便已遭毒手……”
“再说了……”
“这天下大事,离我太远了……”
“似我这等小人物,能勉强温饱,养育妻儿,便已如愿!”
“不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