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塞内,李广利已经很久没有走出房门了。
这位大汉帝**方当前将衔最高的贰师将军,如今,神色肃穆,神情紧张。
挂在房中墙壁上的堪舆,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次了。
“马上就是六月了……”李广利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距离八月,还有两个月……”
河西、河朔、河湟以及汉在居延、轮台一带的屯田,主要是以粟麦为主。
今年,河西和居延、轮台地区,风调雨顺,粟麦长势良好!
四月的粟麦亩产因此相较往年,大大增加!
河西四郡、居延、轮台等地的宿麦产量,接近亩产两石的创纪录水平。
可惜,关中新兴的磨坊机械与麦粉制品,才刚刚传播到河西。
只有各郡的太守、郡尉衙门,才拥有少数可以制造和维护这些器械的工匠。
推广工作,任重而道远。
所以,这些新麦的绝大多数,依旧只能和往年一般,作为饲料使用,而不能充为军粮。
而可以充作军粮的粟米,起码还有两个月才能进入收获期。
故而,李广利知道,在这两个月内,他的大军,都不可能获得外线机动能力。
除非长安方面,可以在两个月内,为他调集起码一百万石粟米或者五十万石以上的麦粉。
否则,缺粮的问题,就会使得他的军队,无法在居延以西、石羊河以北、轮台以南的地区进行一万以上规模的军事行动。
而即使两个月,粟米收获,他的兵团其实也很难在外线开展三万以上规模的军事行动。
而且,攻击范围,基本都被限制在边墙附近一千里。
超过这个距离,损耗就会大到河西地区负担不起!
这也是长久以来困扰汉军的老大难!
河西地方土地不如中国膏腴之地,地方上水利设施也是相当落后,加之移民数量一直增加不起来。
若无大司农转输粮草和物资,汉军根本无法在此地维持大兵团存在!
故而,每次策划大战,李广利都需要回京,与长安九卿商议,与天子、朝臣讨价还价,才能拿到足够的粮食物资以及战马。
一次大战,从谋划到实施,光是为了粮食、马匹,就可能需要花费一整年的时间来筹措、储备。
这就使得,常常汉军开始备战没多久,匈奴人也同样得到了风声,进入了备战状态。
等到汉军出塞时,匈奴主力也已经集结完毕,并部署完成。
从天山会战到余吾水会战,李广利每一次都功败垂成,与匈奴方面提前获知了情报,做了完整部署有关。
想到这里,李广利就不由得羡慕起那位已经打穿了整个弓卢水,并再次禅姑衍封狼居胥山的晚辈侍中!
“多好的机会啊……”李广利暗叹了一声。
匈奴主力不在,本来应该作为其防御中坚的精锐兵团,又贸然南侵,然后全军覆没在漠南。
于是,整个弓卢水瞬间变成了不设防的地区。
这使得汉军骑兵可以长驱直入,而且,面对的挑战和阻力立刻下降了无数个等级。
在李广利看来,若他可以有这样的机会,早就灭亡匈奴,踏破燕然山了!
可惜……
他始终都不得不面对匈奴的主力兵团,而且是早已经完成了作战部署,进行了动员和坚壁清野的匈奴主力。
大军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根箭矢,几乎都需要从后方的河套、陇西、北地甚至是太原、关中、敖仓转运而来。
有的粮食甚至在运到居延前,就已经只剩下了不足出发前数量的十分之一!
想到这里,李广利就不禁有些心浮气躁。
内心之中,对于自己这些年来受到的待遇和抨击,更是愤愤不平。
有种想要回长安,将那几个一直叽叽歪歪的家伙,带到居延来,让他们睁开眼睛看看居延的汉军将士们和屯田的移民们,是何等艰辛,何等辛苦,又是何等勤奋的工作、训练和巡逻。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穿着甲胄的年轻将官走了进来,恭身拜道:“父亲大人,令居方面刚刚遣使来报:西海诸羌,近来异动频繁,有月氏贵人报告称:西羌豪种之中,所谓的先零羌、牢姐羌等七大种,近来似乎频频串联,可能会举行解仇仪式!”
李广利闻言,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面色无比红润!
对于羌人,李广利算的上是专家了。
事实上,在伐大宛之前,他就曾经率军在河西清理过那些盘踞在群山之中,袭击汉人村寨,偷盗亲汉部族牲畜的羌人。
故而,他对羌人非常了解。
羌,顾名思义,山上的牧羊人。
其种群非常繁多,而且,存在的时间也是相当的长久。
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商周时代,存在于各种故事与传说中。
漫长的岁月里,羌人各种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仇恨不断累积。
就如现在羌人中,体量最大的先零羌、牢姐羌、封养羌来说。
在正常情况下,任意三个分属这三种的羌人(不分男女老弱),只要碰到,那最起码也是一场斗殴。
而在通常情况下,斗殴的败者,只要受伤,若是男人,就一定会被胜方杀死!
只有女人,可以活命,并被带回山寨。
这是羌人的习性,也是他们的传统,更是现实的需要!
李广利就曾经问过一些熟羌首领,问他们为何生羌各部会如此对待他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