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
自战国开始,就有富冠海内、天下名都的声誉。
一望无际的冀南平原,近万匹匈奴战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散漫游走,时不时低头吃些初春刚长出的嫩草。
周围的匈奴骑兵不时巡视着这群拉出来散步的马匹,看似是在警戒,但脸上并没有多少防备戒心。
自从他们南下进入汉人国境以来,沿途都是顺风顺水。不但掳掠到了许多大漠没有的稀罕器物,更是享受了汉人才会的中原美食。
虽说不久前曾与汉军厮杀一场,但也就是出动了不过八千骑,便把汉军击退回营。
从那一战后,汉军就一直龟缩西面山脚大营,根本不敢出战。而邯郸周围的鲜美草地,也就成了匈奴战马饭后的可口餐点。
熬过一个冬天没怎么长膘的匈奴马,不但体重开始渐渐回增,就连情绪也变得躁动。
放马的匈奴人很清楚,这些战马是进入发情期了。
也正如此,他们才需要把战马都拉出来散心发泄,否则一味的关在营地,暴躁的匈奴马很可能干出不让骑乘的事。
至于就近找母马救急,匈奴人却是不太愿意。
毕竟战马血脉和人类家族血脉一样,是非常重要的,换而言之,匈奴人真看不上大汉的那些寻常母马。
反正马匹发情期断断续续,得持续好几个月。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们在大汉肆虐一番再回北地了。
匈奴人放马放的很自在,远在十几里外的汉军大营,却有人很不自在。
郦寄!
作为此刻北路击赵的统兵主将,郦寄肩膀上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一来,此时的郦寄已经不似昔日诛吕时那么年轻力壮,以花甲高龄统兵出征,很多时候是心有余却力不足。
其二,郦寄作为昔日诛吕的核心功臣,但他并非完全自愿相助,而是被周勃等人要挟,不得不诓骗好友吕禄交出兵权。虽说有扶文帝继位的从龙之功,但‘卖友’的做法实际一直遭人病垢。
然而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郦寄年事已高,原本无需趟这趟浑水,长安不是没人可以胜任这一路指挥。但因为一个女人,郦寄需要足够的功勋,才好向天子开口求婚。
那位上了年纪但身份不凡的老妇人,是此刻汉帝刘启的丈母娘,皇妃王娡的母亲,更是未来武帝刘彻的外婆。
臧儿!
这段黄昏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无人知晓。
但郦寄这么一个糟老头,居然想当大汉天子的老丈人,也算是开了胆大包天的先河。偏偏老头正在为此努力,整日苦思破敌之策,满头白发都快愁光了。
盯着面前的地图,郦寄的目光渐渐锁死在黄河中游。
若是,若是别无他法。
老夫只能做一次千古罪人,掘河淹城。
“六月,还有百日期限。”
“入夏之前,若无法攻克邯郸,老夫只能兵行险招。”
一时间,郦寄似乎又想起了四十年前的往事。周勃以父亲性命为要挟,逼他做出不愿却又不得不做的选择。
当年为了救父,今日只为臧儿。
老夫已背千载骂名,不怕再添上水淹邯郸、葬送十万人的罪孽。
想到这,双眼已然通红的老头,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虽然这个决心,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容易。
可就在他下定决定之时,大帐外突然有脚步声靠近,随后一人掀开帐帘快步走来:“将军,我军的破敌良方有了。”
走进来的家伙行色匆匆,开口所说更是没头没脑。
郦寄眉头一皱刚要呵斥,但转过身看到来人是靳强,不禁降了降语气:“汾阳侯难道不知我军处境?匈奴人都敢在营前放马了。”
这也就是地位相当的靳强,换个人郦寄绝对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他这会正愁如何破敌呢,真要有良方,自己早就用了。
靳强心知面前的老将军心烦意乱,当下开口道:“将军您有所不知,就在方才有一队南面的马商到了营外,破敌良方也是他们带来的。”
“马商?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是来给我们送马的。”
“送马?区区马商能有几匹战马?算了,给他们一些钱帛,让他们回去吧。”郦寄摆了摆手,对马商之流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靳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陡然睁开双眸:“他们是大商贾,带来了足足两千八百匹马。”
两千?
听到这个数字,郦寄也动容了,但随后想想依旧苦笑摇头:“区区两千余马匹,怕是不够你我与匈奴争锋。”
“将军,他们带来的马匹并非战马,全是母马。”
“不是战马?那不是瞎胡”
郦寄原本听到前半句还想骂人,可话到嘴边却猛地驻足:“你说什么?带来了近三千母马?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靳强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当下斩钉截铁的点头。
“快,快请那位大商人入帐。”
郦寄带着意外的喜色开口,随后想到了什么马上补充道:“不,还是我和你一起去,我们去看马。”
说完,两名大将联袂离开中军。
刚到前营,就看到了等候一旁的阿呆和鲈鱼,以及旁边近百匹黄鬃马。
“二位就是靳将军所说马商?”
郦寄来到前营,先是看了眼那些精气神都还算不错的马匹,随后走向鲈鱼、阿呆:“听闻二位此番辛苦波折,为我军带来了上千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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