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前的秋,山中的小雨刚过。一片青葱包围的院落里有一座5层高的白色围楼是年代久远的建筑,外立面还贴着80年代特色的白色瓷砖,接缝部已经发黄,窗口开的很大并用不锈钢护栏围起,围楼中空部分的一楼是一座假山,人工喷泉的喷水口已经发黄生锈,原先的水池被一堆黑白夹杂的鹅卵石替代。
「你听说没,一班那个男孩?」
「当然啦,昨天全院都传开了,睡午觉的时候身体没有任何切口肠子就翻出来了,好多好多,一直堆到天花板,溅得十几个孩子身上都是血,根本不是一个小男孩的血量。」
「不是不是,我是说那个男孩死前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啊,我只是个护工又不在现场,不过听说这孩子总是调皮捣蛋欺负女孩子,好几次打翻别人的饭碗。」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算上这个孩子的话,这个月一共发生五次事故了,而且都是品性不好的孩子,不知道和哪个孩子发生了冲突,都是刚吵完架不一会就死了,前几个更惨,有的冒出好几个头,有的冒出好几只脚,全都是血肉模糊的,外面都在传我们院闹鬼了。」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我也不知道,昨天来了几个警察拍了照片就走了,估计又了了之了,真担心会不会再出事。」
「我说你瞎担心个啥,都是一群没人要的孩子,我老公前几天刚下岗,如果不是为了饭碗,我早就回去照顾自家孩子了。」
「哎,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上个月刚转来的小女孩你有见过吗?头发上还有几根蓝色的那个,只有4岁就已经很懂事了,见到我都主动叫阿姨好呢。」
「从二院转来的那个吗?是啊,连院长都夸她呢,膳食部几个人每天争着去喂她,连菜量都多了很多。」
「虽然我也很喜欢这孩子,不过说实话对别的孩子真是不公平。」
「你又来了,世界什么时候公平过啊,不过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叫吃饭的时候应得那么明显,跟大人说话也不怯场,但是跟其他孩子就是说不上话。」
「倒也是,不过她今天应该会很开心吧,每个月一次的对外开放日,她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大人来陪她玩。」
「切,还不都是些假装慈悲的家伙,来了一次就没有第二次了,以为自己做了善事就结束了,哪会在意孩子们的感受。」
「不要这么说,不管怎样这些大人能来就是好事。」
◇
穿着皱巴巴的蓝色连衣裙,短发的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眼前的叔叔一口一口将夹杂着花生和芹菜的棕色稀饭送到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笑着。
「真好吃,叔叔。」
「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苏濛,苏小小的苏,濛濛细雨的濛。」
「竟然知道苏小小,还有濛濛细雨,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男人稀疏的刘海遮挡在额头,胡渣似乎是刚刚被修剪过,凌乱地留下几根,穿着一件灰色冲锋衣,像是刚刚旅游回来的航海家,黑色的运动鞋旁是一个接缝部留有灰尘的大号深灰色旅行包。
「叔叔,我被捡到的时候还是个婴儿,篮子里就是这些字,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那么叔叔教你一句诗,也带有你这个濛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男人从背包里取出纸和笔,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递给小女孩。
「诗?」
「是的,诗是人类最美好的语言。」
「嗯,诗是人类最美好的语言。」
女孩用力地点头,受教地重复道。
「苏濛,叔叔没别的本事,只会写一些没人看的诗,苏濛可要收好了,就当是叔叔给你的礼物。不过这句诗不是叔叔写的,是你的祖先写的呢。」
「祖先?」
「是的苏濛,这位诗人叫苏轼,你既然姓苏,或许他是你的祖先哦。」
「谢谢叔叔。」
喂食完毕,是志愿者们和各自小伙伴的自由活动时间,有的大人拿出玩具,有的大人给孩子讲故事,尽管这次来了很多,仍旧比孩子数量少很多,大人总是被三三两两的围住,也有角落里的男孩女孩孤零零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一个小木块或者一两张纸。
「叔叔,我想去院子里走走,你可以陪我一起走走吗。」
小苏濛紧紧抓着男人的手。
「当然可以啊,苏濛。」
男人不带生涩地抱起小苏濛,隔着连衣裙的褶皱,托起小屁股将她依偎在自己肩头,轻轻摸着头发和后背,慢慢踱步来到外面的院子,又将她轻轻放到地面上。
「叔叔,我有一个秘密想对叔叔说,叔叔可以不和别人说吗?」
女孩仰起头像数星星一般看着男人。
「叔叔倒也没有几个人可以说话,苏濛你可以放心。」
男人蹲下身来和小苏濛平视地笑着。
「叔叔,我会变魔术哦。」
「是吗,叔叔很想看呢。」
「叔叔,你看到角落里那个皮球了吗?我会把它变成很多个哦,虽然不是很好看。」
苏濛意味深长地望向角落,小手轻轻一点,棕色的皮球突然从各个方向鼓胀出来,像肿瘤一样冒出一个又一个连在原来的地方,发出噗噗噗噗的声音,不到3秒,已经鼓胀出来几十个,变成一个棕色的怪物。
「苏濛,其实叔叔今天来就是为了看你的魔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