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韩相识又相知
退居北内仍参政
却说那经煜堂自那日条陈以后,即上表请辞,孝宗再三挽留无用,只得外任广南东路,任转运使兼知广州府。
五年以后,由左相留正推荐,经煜堂回京。任龙图阁学士、刑部侍郎。那日散朝,经煜堂正待回府,韩侂胄叫住他,请他到府上小叙。
进入韩府,分宾主坐下。客套,献茶等一应不表。
韩侂胄首先开口:仲坚兄,不是为弟恭维,满朝官员中,有进士及第出身的,我韩某最佩服你,满腹经纶,才思敏捷,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不似有些人酸文假醋,除了之乎者也,正事干不了,还瞧不起咱这些无出身的。
节夫兄过奖,愚以为,为官者有出身、无出身皆不甚紧要,有能力、干成事最为首要。不说妄言,愚兄自幼则钦佩令曾祖魏郡王韩公,以公为楷模。试想,一个读书人能三朝为相,内则能稳定朝纲,参决朝中大事,外则能驰骋疆场,令西夏贼人闻风丧胆,试问,天下能有几人?可以说,这是我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一能臣。文臣中最强悍的武将,武将中最大牌的文臣。经煜堂回应道。
仲坚兄所言极是。身为韩氏子孙,一直以先曾祖为荣,也一直对他顶礼膜拜。仲坚兄志存高远,慧眼识才,我等佩服的正是这一点。当年你对李皇后的评点极准,后来太上皇也说:悔不听经某之言。而且,你极识时务,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可我如今又回到这个是非之地。
那如今又与几年前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皇上、皇后还是那二位,国事仍如此疲弊。
仲坚兄,且听愚弟慢慢道来。说罢,二人都笑了。
高宗一生只有一子,三岁时即夭折。由于失去生育能力,后妃虽多,皆无所出。后来选太祖后裔为养子,赐名赵瑗,立为皇子,封建王,就是孝宗。高宗退位后,继位的孝宗极为孝顺,每月去北内朝见四次,还经常陪高宗游幸聚景园、玉津园。
作为太上皇,高宗也并非不问政事,一些如大政方针之制定、宰执大臣的任免之类,还需他表态拍板。每位丞相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觐见太上皇,聆听他老人家的训诫。
德寿宫有个叫王仁怀的内侍太监,自恃太上皇宠爱,让弟弟酿造白酒,公开售买,且不纳税赋。
这是非法的。本朝一直对白酒实行专项管理,规定:任何私人均不得生产和销售白酒。王仁怀的造酒作坊规模不小,主管酒类生产销售的点检所得知,上报工部,工部又协调临安府。临安知府丁乔安派人查封了这个造酒作坊,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打算就此了结。
岂料,王仁怀恶人先告状,在太上皇面前说一通临安知府的坏话。而太上皇呢,只听一面之辞,立即派孙士凯请孝宗。见到孝宗,先发了一通脾气,又指令皇上,立即将丁乔安罢职,连贬放外地也不行。
左正言袁甫得知,上书弹奏,指责北内纵容包庇私酤,打击秉公办事的朝廷官员。
孝宗见到奏疏,心想,这个言官的胆子真不小,矛头直指太上皇,怒从心头起,遂御笔批示放罢袁甫。
史浩得知,留身奏事。皇上在偏殿召见,史浩开门见山,“请问陛下,袁孚有什么罪?”
孝宗回答:“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罢逐他罢谁。”
留身奏事是指皇帝在召见宰辅大臣议事后,某大臣因特殊之事需单独向皇上奏报,可以在大殿留下奏事,或者常朝之后,大臣有不便在朝堂上讲论的事,请求单独呈奏,皇上选在偏殿召见。
史浩劝解说,“在北内办事的,都是些阉人太监,这些人见利忘义,哪里知道维护朝廷威严?如若没几个楞头青出来说话,将小问题处置扼杀在萌芽状态,让这般内侍黄门任意胡为,他们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再者说,诤臣言官无正当理由就遭到罢免,天下百姓会怀疑朝廷的公正,那问题就大了。”
见皇上没说话,他建议:陛下不妨去北内一趟,将我的意思告诉太上皇,倘若太上皇宽宏大量,再将袁甫留下来,肯定是件流传千古的美事。
孝宗一想,这个办法好,我罢贬他,是体现作为人子的孝道,太上皇挽留,表明有容人的雅量,一举两得。
不料,太上皇并不这样想,对袁甫的行为极为恼怒,听完孝宗的话,赐酒一壶于史浩,手书四字:懙率偎骄。懙,恭敬之意。四个字的意思是说,一个臣子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对上要恭敬,要作表率,不要依仗手中的那点权力,骄傲行事。
孝宗无奈。只能给袁甫加直秘阁的职名,授与祠官,离开朝廷。
还有一次。太上皇去玉津园游玩时,经常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打扫卫生。此人言谈举止不俗,不像一介平民。于是便攀谈起来。
那人说,自己原本在一个县里做县尉,因看不惯知县胡作非为,被知县陷害,罢官回乡。现在,连生活都难以维持。说罢,装出一副受委屈而又可怜兮兮的样子。
太上皇一听,拍着胸脯: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帮你办。然后,将此人的姓名、籍贯、职位告诉孝宗,让孝宗给他官复原职。
过一段时间,太上皇又去玉津园,看到那个人仍在打扫卫生。立马回头,直奔文德殿。孝宗见到他,毕恭毕敬,陪着小心,问他老人家为何生气。
太上皇气呼呼地说:“朕如今退位了,说个话办件事都没人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