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仙子终究没能挣脱,多年前两人互许终身,却始终紧守礼法,少有如今这样亲近的时候。久别重逢之际,不期而同有忘情贪欢片刻的念想。
良久,修罗仙子忽地问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做和尚,当真是了却尘缘之意吗?”
盲僧道:“我愧对我师,愧对佛祖。身在空门,心却时时蒙尘,还说的上什么出家。”
修罗仙子芳心暗喜,口中却道:“你怨我让你蒙尘了?”
盲僧道:“障由心生,怎能怪你?”
修罗仙子眉头皱起,随即被一丝笑意熨平。要在二十年前,她必定要为障之一字急辩不休,但这时却只感到甜蜜甘美,他亲口承认了,二十年来时时蒙尘,换言之无时无刻不心系于己,什么障不障的,又有什么大不了?说道:“说到我,就是业障尘埃,你就不能说句让我开心点的话么?”
盲僧微笑道:“从此六根不净,重入红尘浊世,业障尘埃自当永伴。”
修罗仙子抬头仰视盲僧面容,又牵着他的手,在自己粉颊上轻轻摩挲,道:“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盲僧似在回忆,吟道:“白驹拴玉枝,红日照朱颜。”
修罗仙子俏脸微红,七分羞涩,三分骄傲,道:“你当了这许久的和尚,怎么还这么……这么……”
原来这是盲僧初遇修罗仙子时的光景,那时她一骑白马,绝尘而来,夕阳斜风,人面辉映,丽胜晚霞,修罗仙子暗道:他初见我时,难道就起了歹心思了?怎么又从来不和我说?他这人就是这样,藏的真深,什么也不说。
两人少年时俱是心气高傲的人中翘楚,言语上各逞锋芒乃是常事,不意这时竟情话缠绵若此。
盲僧道:“那时我就知道,什么禅功定法我是说什么也再不能精进得了。”
修罗仙子道:“你后悔吗?”心里打定主意,此生再也不能让他受半点委屈了。
盲僧道:“情定三生尤嫌不足,怎么会有后悔。”
修罗仙子嗔道:“你倒贪心不足。”又叹了口气,道:“就这三五日也不知能不能过得顺,你可知道舍利子在哪吗?”
盲僧熟知修罗仙子无所畏忌的个性,连她也这样感喟,可知所在之危险。而修罗仙子却是因为破镜重圆,情势反转,对未来生出一片美好憧憬,便有了瞻前顾后的计较。
盲僧道:“玄奘法师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才取得真经,咱们只需再过一坎,那便可功成身退,再危险难道比得上三墟秘境么?”
修罗仙子嫣然一笑,他拿玄奘法师取经作比,那是将自己置于修行悟禅之上了,道:“对,再危险难道比得上三墟秘境。咱们先在这村里住上三日,你说可好?”她如此软语商量可是破题儿头一遭。
盲僧明白她的心意,此去必定有性命之忧,花好月圆之际,倒也不忙履险,道:“都依着你。”
三日之期,于修罗仙子和盲僧而言,当真是琴瑟相谐,道不尽的甜言蜜语,描不出的良辰美景,但着实让歪病叟和戴和正一阵好等。
这天,戴和正终于忍不住,问道:“前辈,盲僧大师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修罗仙子,她叫修罗,只怕……只怕……”
歪病叟嘿然一笑,道:“你那个小情人假使真有害你师叔祖之意,你会手刃她吗?”
戴和正犹豫良久,道:“在下神魂未复,那是胜不过她的。”
歪病叟道:“小子,就凭你这句话,你师叔祖非得跳出来揍你一顿,治你个欺师灭祖之罪不可。”
戴和正惭愧地瞄了一眼坤元卷所在,不敢言语。过不多一会,日上中天,正是不老山五色瘴气最为稀薄之时,只听歪病叟传音:“来了!”
随即两道身影联袂而来,只见其影,不闻其声,若非提醒在先,只怕从身旁数丈之地掠过,戴和正也发现不了。
戴和正自觉近日于风之一道领悟的颇深,这时却有井蛙之感,修罗仙子和盲僧,风姿冠绝一代,果然得名无幸。
又听耳边歪病叟传音而来:“奇怪奇怪,这两人怎么好的像一个人似得。”戴和正待要细看,两人却已投入幻阵之中。
过不多时,料想修罗仙子交代部署完了,和盲僧直奔不老山而去。
过约盏茶时间,歪病叟才携着戴和正缀了上去,到不老山之时,早不见二人身影,只有聚拢不散的五彩瘴气漫卷袅袅。
戴和正知歪病叟必有良法,但心里不免发怵,只远远吸入几丝稀薄的余气,胸口便有些烦恶。他素来独来独往,自个儿挑惯了大梁,这时要求庇护于歪病叟,大有成为累赘的感受。
歪病叟不理会他这些心碎的心思,手掐法印,浑身绽放出一道夺目的护体真气,如分波劈浪一般,将五彩瘴气摒弃在外,开辟出可供两人容身的球形空间,跟着携着戴和正往不老山顶急赶而去。
歪病叟身法精妙绝伦,带着一人,仍可足不点地,凭虚而行,像山顶吊下一根绳索绑在他腰间,慢慢将他提将上去。
这五彩瘴气是天然屏障,等闲先天后期的修士跨越不得,胜过许多大派的护派大阵,但今日却被四人接连闯过,恐怕也是万毒门开派以来未有之事。
歪病叟和戴和正行约一个多时辰,前方瘴气隐隐约约淡薄了许多,当是已近山顶,再行片刻,果然见到屋舍连绵。歪病叟一鼓作气,闪身而出,带着戴和正藏在一处隐蔽角落,神识探出,人迹稀疏。饶是歪病叟见多识广,也不知缘由,按说万毒门人多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