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老扁担、金昆先后出门,五牙儿拜着明月,祈祷了良久。
金昆于她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眼下这唯一能触及的亲人,执意孤身犯险,她也只能看着他渐行渐远。
她很清楚,昆哥对她很关照、很温柔,可是遇到了义字,却不会为她变通什么。
五牙儿祈祷着,想到老扁担说那甬洞有下无上,越想越怕,心中七上八下:“如果昆哥回不来了,我怎么办?”
“呸、呸,五牙儿,你在胡想什么!”她啐起自己来,“昆哥一定不会有事!”
她望着月亮,遥忆起家乡,免不了又胡思乱想:“阿爷阿娘不知活下来没,这世上除了昆哥,还有人对我好么?”
“如果昆哥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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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冷风中,五牙儿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金昆归来。
她担心极了,回屋后,无论如何也睡不成眠。
昏昏噩噩中,天已发明,听见小滑仔出去解手。
突然外面犬声大吠,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咣”的一声巨响,漏洞灌风的破门被人踹开,冲进一群如狼似虎、甲胄如霜的兵卫。
几个孩童吃过酒,都在酣睡,有的惊醒过来,有的仍在梦中,一个个都被捆成了粽子。
兵卫们又是一通掘地三尺的翻查。
五牙儿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心中连天价地叫苦:害那程公子的事儿败露了!
头领见她年纪最大,便从她问起,听说她叫五牙儿,登时大喜,又问金昆和老扁担在哪里。
五牙儿说不知道两人去哪了。
头领就想赏她个大耳刮子,只是想起上司叮嘱,才硬生生收回巴掌,又挨个询问其它孩子。
蝇仔几个平常最多小偷小摸,被揪住也就是挨顿揍,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又见恶獒体格巨大、满嘴利齿、口水滴拉,都吓得直打哆嗦、屎尿齐流,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兵卫们把贼窝细细篦了遍,不过是找到一些破烂,首领只能派人先将贼娃们押回。
人马呼啸而去。几个孩子有被锁链拽着的,也有被拎在手里的。
到了守备府,分开询问,下在牢中,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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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五牙!”陶守备沉声道,“抬起头来,认得这位公子么?”
五牙儿抬头,见那审过自己的大官旁,赫然坐着程公子,不免惊惶失色,颤声问:“程公子?你还活着?”
“大胆!”陶守备拍案怒喝,“休得胡说!先前本官问你,你一概推说不知,现在正主到了,你还想抵赖么!”
五牙儿吓得软倒在地。
“说!”陶守备寒声道:“昨日你等对公子做了什么?老扁担和金昆藏在哪里?公子的失物又在哪里?须知天网恢恢,就算你不招,本官也迟早将他们绳之以法!”
松针子不屑道:“就这女娃子,能害得了我师弟?陶守备,你可别为了破案,随便拉人顶冒呀。”
“五牙姐姐,”沈成温声道,“我好着呢,你不用害怕。”
一声“姐姐”,众人都看向沈成,表情五花八门。
陶守备心想这小殿下是在用怀柔之策?于是声音也降了八度,循循善诱道:“如果你主动坦白,本官自然会酌情开恩。否则,等真相水落石出后,本官对你也只能从严用律了。”
沈成则温声道:“五牙姐姐,昨日后面的事情如何,你说一下吧,这位陶大人明查秋毫,绝不会牵连无辜。”
五牙儿反应过来,一边哭,一边回忆昨日情形,又求青天大老爷和程公子放过自己和弟弟、妹妹们……
沈成听后,两相对照,再无怀疑:打晕我的果然不是金昆,还多亏他拦住老扁担,才让我逃过了一劫!他明知甬道下面是危地,仍然锐意赴难,这份义勇当真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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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听说沈成被投入了甬道,脸上都变了颜色,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要不是沈成就坐在一旁,人也好端端地,松针子只怕会捶胸顿足、哭将起来。
陶守备一叠声问道:“五牙姑娘,你说的可属实?公子曾被扔进甬道?冰祖主庙的那座祭坛?是你亲眼所见?”
五牙儿说了位置和景物,众人知道她所说正是主庙。
陶守备沉吟道:“这倒奇了,那里可……嗯,五牙姑娘说那金昆后来去救公子,咱们找到公子时,可不是在主庙外么,难道真是他所救?”
松针子哪里肯信:“这女娃子一定弄错了。要是我师弟真被扔进去,凭那小子能救出来么!”又问沈成:“师弟,你记得什么不?”
沈成装作不知,反倒问那祭坛有何古怪。
松针子正想说时,陶守备担心沈成少年心性、听了后反生事端,抢先道:“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那金昆,才能弄清发生了什么。”
李先生插口道:“大人,如此说来,这位五牙姑娘对公子有功无过呢。”
陶守备省悟过来,连忙命人给五牙儿松绑,请下去好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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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牙儿离开后,陶守备犹豫了下,道:“昨日卑职留了人马,查到石柱顶上还藏有一人,依下面人所述样貌,只怕就是金昆。”又说那砒人拒绝查问,双方动起手,被他走脱了。自己再派人查找,现在还没消息。
沈成脸上一片惊喜:“那应该就是金大哥了,五牙姐姐不是说他又回去救我么!”
沈成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姐姐,听得陶守备心中打鼓,喟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