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绿叶耳朵仿佛知道了她的打算,突然所有的绿色耳朵倾巢而出,从里面滴出一大片的血水来,把章张和她手里的蚕丝全染成了血红色。章张已顾不上那么多,强忍着内心的厌恶与恶心,把那已经抽出来的蚕丝扭成一根细绳子。她拿着那根细绳子拼命地抽打顶上的绿耳朵,抽得那些耳朵发出一片片海浪拍岸的喧哗声。后来,一片片绿叶耳朵生长了手臂一般的藤蔓,缠绕在章张的身上,把她一个劲地往上拉。
尽管形势对章张非常不利,但她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每一片伸过来的落叶,都被章张毫不留情地拔掉。可每拔掉一片落叶,断口处立刻再生出一蓬带手脚的绿叶来。眼见得耳朵型绿叶越繁殖越多,很快将呈合围之势将她环抱成一个大粽子。情急生智,她突然冲到一盏珊瑚灯跟前,把临时搓成的蚕丝绳浸到了油灯里。蚕丝绳瞬间被点燃。章张如获至宝,赶紧挥舞着着火的蚕丝绳一路杀了过去。被火点燃的绿叶耳朵,果然发出惨呼声,纷纷跌落在地,化为灰烬。顿时,整个空间弥漫起一股烧焦了的皮臭味,令人作呕。眼见得,头顶上的绿叶植物已被她烧出一个大洞来。突然,啪嗒一声,从上面落下一个全身爬满蛆虫的怪物来,正瞪着满是蛆虫在游走的空眼眶,悾悾地向着章张逼了过来。
章张被逼到了绝路。在这无遮无挡、空无一物的洞穴里,她已无处可逃,四面都是坚硬的墙壁。
蛆虫纷落如雪,落在地上互相堆叠,像一波又一波灰白色的浪花,蠕动着向章张涌来。而那个满身蛆虫,只剩空眼眶的怪物,也满脸空茫地跟在蛆虫的后面,扑腾着过来。看得出来,这怪物全身没有关节,走路不能转弯,细长的胳膊也无法拐弯。这为心胆俱寒的章张赢取到一点宝贵时间。
每当怪物要逼近她的时候,她总是能弯下腰从怪物的腋窝处逃出。于是,大片的蛆虫引领着一只特大号的蛆虫怪,如一片妖异的浪花,前赴后继地涌来。章张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的力气终将耗尽,那时该怎么办?她尽量绕着弯走。可蛆虫怪好打发,蛆虫却不易躲开。很多蛆虫已经爬上了她的鞋面,只管埋头往她裤脚里钻。这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当蛆虫怪再次在墙角逼近了她的时候,章张居然一反常态,没有从他弯不下来的腋部钻过去,反而把那件抽了一半蚕丝出来的斗篷朝蛆虫怪身上蒙头罩去。蛆虫怪反应很迟钝,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拐不过弯来,而章张已趁他发愣的功夫,隔着斗篷跃到他肩膀上,借着他的高度索性逃到了蛆虫怪落下来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上也不是好去处。到处是断肢残躯,上面一样蠕满了层层叠叠的蛆虫。极度的恶臭,熏得章张差点掉回山洞去。可是她看见那个蛆虫怪正滑稽可笑地撤掉罩住他脑壳的斗篷,呲牙咧嘴地朝她站着的位置撵来,就强忍着剧烈的恶心,只管埋头前行。
她看见一个衣着还算完整的女子被吊在另一层顶上,胸口却被人掏光了里面的两坨肉,只剩下一对打着褶子的空皮囊在黑暗中摆来摆去,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块金属物质恰好硌疼了她的膝盖骨。她凭着本能捡起这件硬物,发现是一块很精美的玉佩。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微微地看见它莹然水绿的光泽度。她没时间细想,只顺手把它捏进掌心。
蛆虫怪已在下面发出怒吼,巨大的吼声把之前捅破的洞口又震塌了一些。刚刚还笨拙无比的蛆虫怪突然在底下拔足狂奔,慌得章张没命地逃窜。于是,一人一怪,一个在上层一个在下面,开始了赛跑。章张跑得异常艰难,因为洞里蛆虫都铺成了会动的地毯,每脚踩上去的感觉都是生不如死。还有那些断肢残臂,时不时地使个绊子,把章张跌得个四荤八素。
蛆虫怪终于爬到了上层洞,回到了他幽居的老巢。这时情形就对章张愈发不利。对章张来说,这洞顶是陌生的,黑暗的,她左奔右突也找不到出路。而对蛆虫怪来说,他本来就没有眼睛,是靠嗅觉来寻找目标的。洞顶是他穴居的老巢,每个褶皱他都是熟悉的。因此,要不了一会他就追上了章张。
在狭窄的洞顶,章张再也找不到可供周旋弯腰逃逸的空档。当蛆虫怪再一次把她堵死在一堵墙壁的时候,她无限悲凉地闭上眼睛,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手掌在绝境中盲目而疯狂地对着蛆虫怪劈了过去。就在她手掌击落在蛆虫怪身上的瞬间,蛆虫怪发出比章张更撕心裂肺的狂呼。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呼,为章张打开了通往底下的一扇门。章张毫无防备地往下落,而在她落下的瞬间,看见了蛆虫怪正全身着火,不到一秒钟的功夫就化为了灰烬。蛆虫怪成为灰烬的瞬间,身子往下坠落的章张觉察出了身上所有的蛆虫也跟着灰飞烟灭。她的身心顿感一空,人就啪嗒一声落在了一间密室里,堪堪把盘膝坐在蒲团上闭关修炼的一位男子掀翻在地。
那男子口吐白沫,身子缩成了一坨,不住地打颤。章张自己也着实唬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歪打正着就把个蛆虫怪消灭掉了。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把这闭关修炼的男子给撂倒了。她猜想这位道士打扮的闭关者就是灵鹫尊者了。因为他身上的黑色道袍上,前胸绣着一只恶狠狠的灵鹫。头上戴着的头箍正中,也立着只灵鹫的标志。何况他勾鼻深目,长得也像极了一只食腐凶禽,一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