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莎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瑟伦茵。她发现,只要做到少说话、多做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瑟伦茵便不会故意找她麻烦。她作为继母最大的优点在于,她并不喜欢从折磨别人中获得乐趣,这也是莎婷最大的幸运。她只是个贪图安适和享乐的女人,她的这一弱点有时会为莎婷带来人生的转折。虽然很久以后莎婷才发现,瑟伦茵的弱点是一把双刃剑,利用它一定会割伤自己。
莎婷记得那是她七岁那年轮转日的当晚。亚迅兴冲冲地爬上阁楼,把一个油布做的破袋子塞进莎婷手里。
“打开看看!”哥哥跪在木板地面上,低头对妹妹说。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的神情,眼睛在昏暗的阁楼里显得乌黑发亮,“快,快,打开它啊,莎婷!”
莎婷不知道哥哥在高兴什么,但她觉得肯定是好事。她笑着冲哥哥点点头,解开了绑袋子的布条。
里面是十个银环,还有大大小小几十个铜环。
“看,莎婷!这是我挣的!我下工以后帮老板搓缆绳,缝船帆,早上去港口兜售。一百天,挣了这么多!”哥哥骄傲地告诉妹妹:“我算过了,这些钱,加上妈妈奖励给你的那一小袋铜环,足够支付你下学期的学费了!轮转日结束后还有三天才开学不是吗?我们还赶得及把学费交上!”
莎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捧着沉甸甸的破袋子,她才明白哥哥为什么总是早出晚归,有的时候甚至彻夜不回。她才明白为什么哥哥的手在夏天也绑着亚麻布条,还不时渗出血水。她知道哥哥尽了全力想满足妹妹最大的愿望,他想给妹妹安全和安稳的感觉,那是妈妈死去之前他们都曾感受过的。她不敢抬头。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哥哥,也不知道那些话该怎么说出口。
“莎婷?嘿,莎婷你怎么啦?”哥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你是太高兴了吗?我一直没说,就是打算给你个惊喜的!哈哈!”他得意地笑起来,那是莎婷久违的笑声。
“哥哥,我现在不想去上学了。我觉得这样挺好……”
“你胡说什么呢!”亚迅打断妹妹的话,“这样一点也不好!你忘了老师是怎么说你的?你忘了妈妈是怎么说你的?从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孩子!”
“哥哥,父亲不会答应的!”
“我去跟他说!”亚迅挺起胸膛。他肩膀宽阔,手臂强壮,以十三岁少年的标准来看,他算高大强健,虽然与沃塔相比,他还是要矮上一个头,“我能挣钱了,我会负担起你的学费的!我跟他说!”
“哥哥!”莎婷抬起头,眼泪扑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没有钱!我那一袋子钱早就没有了!钱没有了,我凑不上学费!”
“什么?”亚迅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钱没了是什么意思?我从没见过你添什么东西啊莎婷?不会是丢了吧?那么多钱,你一直小心攒着!怎么会丢了?”
楼下传来“砰”的开门声,靴子和高跟鞋踏上石板发出的“咔哒”声,还有父亲朗声的大笑和瑟伦茵捂着嘴发出的“哧哧”的笑声。
他们今天去港城的万一寺观礼了,因为瑟伦茵就快生产了,所以他们雇了一辆两轮轻便马车。
“就是丢了。钱丢了。”莎婷想止住眼泪,但是泪水反倒更加奔腾汹涌起来了,她抽抽噎噎地小声说:“妈妈…妈妈她死的那天早上,我看她精神恢复了一些,能…能睁开眼睛了,也要水喝了。我以为她好转了,就跑到雪松山上去找濏黛婆婆,想看看…看看婆婆有没有什么特效药。我来回都是跑着…我…我已经尽快了,我真的…可是我回来妈妈已经死了,身体都凉了…我…我想给她盖毯子,发现床铺有人动过,一直放在枕头底下的钱袋也不见了!”
莎婷揉着眼睛抬起头,透过泪水,她解读着哥哥脸上复杂的表情——困惑、难以置信,还有,某种比失望更沉重的东西。
“咣~啷”楼下传来酒瓶砸在地上的声音,“天地人神归于同,磅礴万物以为一,诸神保佑我前妻,长眠地底没气息!”沃塔大声地念诵着,瑟伦茵夸张地鼓掌称赞!
亚迅愤怒地低吼一声,转身冲下阁楼!
莎婷一下没有拉住他。她怕哥哥钱袋里的钱滚落被沃塔或瑟伦茵发现,慌乱地系好钱袋,把它藏到阁楼屋顶一块松动的木板后,才往木板门处赶!
已经来不及了。木板门被哥哥反锁,她拼命摇晃也打不开。
楼下传来几句简短的争吵。
沃塔恶毒咒骂中有掩藏不住的吃惊,亚迅则是声嘶力竭地大吼!
莎婷大声哭喊着:“哥哥,别说了!哥哥放我出去!哥哥,你不要再说了!啊~~谁来放我出去!爸爸,是我的错!爸爸,你听莎婷说一句啊~!”
但是她的声音被桌椅板凳倒地和酒瓶碎裂的声音淹没!她浑身颤抖,楼下传来的声音让她心惊肉跳!那是身体扑倒在柜子上的声音、头不停的被撞在壁炉或窗台上的声音、拳头或脚击中腹部后被打者无法控制地发出闷闷的呻吟声!
莎婷喊叫着,捶打着木板门,手指突出的关节处都破了,但想到哥哥正在承受着百倍于此的伤害,她便发疯般地更加用力地捶打,从伤口处传来的刺痛仿佛能缓解她内心撕裂般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瑟伦茵上前劝阻,父亲住了手,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莎婷跌跌撞撞地扑倒在阁楼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