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伦茵拿出七个银环凑齐了莎婷的学费。但她提出不愿每天和继女继子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像那天那种暴力的场景,我一次都不能再看!那已经在我的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了!”她嗔怪地对父亲说,“沃塔,我们明明能让大家都舒适如愿地生活,为什么硬要像刺猬似的凑在一起呢。”
她的建议是——莎婷在学校没课的时候去濏黛婆婆那里当学徒,亚迅离开缆索店去港口后的宝石矿里工作。两人每月挣下的钱交给瑟伦茵,一部分攒起来付莎婷的学费,剩下的都由瑟伦茵支配。
七岁的莎婷刚到可以当学徒的年纪,十三岁的亚迅也只是勉强可以胜任矿坑中高强度的劳作。他们两个必须得到亲生父亲沃塔的允许才能离开家。沃塔并不想让这两个孩子脱离他的掌控,获得独立生活的能力。但瑟伦茵软硬兼施地说服他,他在计算了可以省掉多少伙食费以及能够拿到多少银环后终于在学徒和矿工的契约书上签了字。
沉溺往事让莎婷心不在焉,直到一丝焦糊的味道传来。她慌忙把煎锅从火上端下,已经来不及了。煎锅里,两个鸡蛋的边缘都已经发黑翘起。她尝试着用几勺肉酱遮住焦糊的部分,样子上虽说能糊弄过去,但吃到嘴里却一定会被发现。她斟酌了一下,拿起餐刀,仔细地切去了煎蛋的边缘。
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不能给沃塔或瑟伦茵挑毛病、找借口的机会。付出了那么多之后,我好不容易才熬到这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能离开了,决不能出什么差错导致功亏一篑!
她暗暗地告诫自己。
莎婷将两个盛满食物的瓷盘端上桌——新和的面,填上肉馅和香草,煎成金黄,配上煎鸡蛋和辣味的肉酱——这是今天的早饭。
她拉开餐桌旁的两把椅子,调整好角度。
瑟伦茵从窗边走到餐桌边坐下,之前她一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默不作声的算计正是莎婷最怕的。
卧室房门“哐~”的一声打开了,沃塔走了出来。
年过五十的他顶着茂密但乱糟糟的头发,两道浓浓的眉毛皱在一起显示出他休息的并不好或是心情很不爽,反正这两种情况总是会交替出现。
沃塔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餐桌旁,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看到在桌边坐下的父亲被食物散发出的微热香气吸引而睁开睡眼,莎婷略微松了一口气。以前她曾因为椅子没有提前拉出来而被父亲用酒瓶打过头,也曾因为上桌时饭已经凉了而被父亲威胁过不会在学校的录取通知上签字。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今天的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
“叮~~”瑟伦茵笑容满面敲了一下瓷盘,“沃塔,你总算起来了。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啊!你的宝贝女儿要去金乌院了!这镇子里是多少年没出过上金乌院的学生了?二十五年?三十五年?”
“四十四年。”沃塔嘟囔了一句。
“诸神在上!”瑟伦茵夸张地双手捂嘴,“四十四年啊!莎婷,我们家能出你这么个高材生真是太让人骄傲了!”
这可不是个好话题。
莎婷心想。瑟伦茵肯定是故意的,她明知道父亲讨厌听到“你女儿可让你们家光宗耀祖了”之类的论调。她还刻意让父亲计算出年份,四十四年前烟雾镇中考取金乌院的学生正是濏黛婆婆。
沃塔果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靠在椅背上看着莎婷。
他曾经有一双迷人的蓝眼,常年酗酒和不规律的生活让他双眼下生出两层厚厚的眼袋,那双眼睛也昏暗无光、华彩不再。
“高材生,这么急着要离开么?能不能赏脸坐下来陪你的老父亲吃个早饭?”沃塔的鼻音浓重,显然他昨天晚上没少喝酒。
“好的父亲!”莎婷马上回答,“我的饭在厨房,我马上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