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路漫漫。
苏幕遮恍若被世所弃之人,缓缓踱步在青铜古路上。
四下里,阴风阵阵,引来诸般煞炁,诸煞之中,更有无穷死炁弥漫而来,却尽数避过苏幕遮的身躯,恍若这个白发修士的身上,有这么让诸炁避之不及的诡谲之物一般。
祖炁之盛,可见一斑。
而苏幕遮的目光,却不曾落在这四下里游荡的阴风诸煞之中,他轻轻眯着双眸,不曾施展瞳术,只用双眸,这般观览着忘川旧地的天穹来,更为准确的说,是苏幕遮在观览昔年那场倾天之战的古战场!
尘烟之中,偌大的天穹似是都隐到了雾霭深处,让苏幕遮看不真切。
那恍若是忘川颜色诡谲的层云,又像是昔年古老者身形崩溃,所化作的齑粉,历经亿万劫,依旧徘徊于天穹之上,始终不曾,又或者不肯散去。
可苏幕遮亦不敢轻易施展瞳术。
谁又晓得,这些古老者是否掌握着什么不可知,或者不可闻的秘术,历经岁月洗练,化作道则碎片,散在天穹之上。
若真如此,只消一眼看去,等待苏幕遮的,不是化道,便是坠入此道魔障之中,被道则同化,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后亿万载岁月,只在这忘川旧地的青铜古路上不知疲倦,不存意识的走下去。
是故,苏幕遮也只好这般小心的用双眸观瞧着,那隐在雾霭之中的存在,便是苏幕遮不该去探寻的事物。
风云依旧,苏幕遮的心神,却陷入这天穹之上的悲凉盛景之中。
漫天雾霭之中,漂浮着古老者的尸骸。
苏幕遮极难去看清他们悲凉落幕之前的最终表情,但是却可以看到诸修陨落时,身上的惨状。
偌大的天穹,极少有完整的尸骸。
乃至天地之远,苏幕遮站在青铜古路上,却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古老者尸骸的伤口处,散逸出来的苍莽而可怕的气息。
那或许是昔年某位地府阴灵的无上杀伐术。
更有甚者,古老者的大半边身子都已经崩溃散去,更有只存头颅着,不知几凡。
他们的身躯原本应该存在的地方,此时却只存齑粉,只存可怕的道则碎片,悬浮在那里,证明着昔年是何等恢宏可怖的道术斩灭了此人。
这可是洪涛一界,昔年最为鼎盛的时候,阳世最为强大的一群修士啊!
几乎超脱了大能,每一位都有着可以谋求仙道的根基与才情,却尽数陨落在了此地。
忘川,是古地府,更是古老者的葬地。
当然,有死法寻常的,便也有死法奇异的倒霉古老者,观瞧到有趣的地方,苏幕遮甚至停下脚步,驻足不前,饶有情绪的观瞧半晌,方才感慨着世间道法非凡,而后噙着笑意离去。
这还只是透过层层雾霭,呈现在苏幕遮眼前的场景,苏幕遮已经无法想象,那雾霭之后,存在着的那些不可知、不可闻的诡谲道法,该是怎样的可怖了。
更不要说,今时,这诸般景象,也只如穹顶壁画一般,静静的悬在那里,等待后人观览。
昔年古老者杀入忘川时的真切场景呢?
更是苏幕遮无法揣度的。
一念至此,苏幕遮倒是想起,昔年在荒古界修行时,曾观览古籍,看到过先贤的只言片语,那是很偏门的古语,言辞诸般,与现世迥异,若是释义过来,便是一句意味深长的箴言。
吾昔年引魂入地府,此间之竟,魂归阳世,竟一字难言。
起先苏幕遮初闻此言的时候,只觉是古之先贤以言语骇人,但是知道今日,得见忘川种种,方才知古人所言不虚。
此间盛景,若苏幕遮魂归阳世,只怕也是一字难言。
大能之上,古老者齐葬忘川,要知道,在此之前,在古老者攻伐下,天灵崩溃,青天陨落,黄天败退!
这样的无敌之修汇聚而成的大势洪流,却也折损在了忘川之中。
纵古古老者,万载之后,也只存老天尊一人。
此间之大道凉薄,此间之诸修悲凉落幕,尤其是一言一字汇聚到一起便可以描述的么?
感慨着,苏幕遮的脚步反而变得轻快了许多。
斯人已逝,纵大能,纵古老者,皆亡。
而自己,依旧走在路上。
这般轻快踱步着,不多时,苏幕遮眼前的雾霭层层散去,有连绵的黑色轮廓,显现在苏幕遮的眼帘中。
心神一震。
苏幕遮约莫已经猜到,这大概是忘川昔年古地府的遗迹。
等苏幕遮走的进了些,再仔细观瞧的时候,却只得站在连绵的断壁残垣之前,无声的叹息。
古老的冥府宫殿已经坍塌。
其上岁月之炁弥漫,似是诉说着纵古时此地的鼎盛与喧嚣。
苏幕遮的身前,十人合抱粗细的铜柱断裂,就这般横在原地,将冥府道宫的牌匾砸成两块,其上尘土弥漫,苏幕遮轻轻挥动袖袍,方才看清了其上书就的鬼篆——
悬孽冥府。
传闻,大界成,地府立,此间当有诸多宝物托先天而化生,乃轮回大道之演化,诸宝之首,为一铜镜,镜后镶一玉石,镜为悬孽镜,石为三生石。
此镜照下,可知诸生前世今生,可知往生种种罪孽。
是故,依此宝,地府当有悬孽冥府,为诸府之首。
说起来,昔年苏幕遮身居宗门,悬月魔宗,其掌教传承,也多半乃是依托悬孽镜所创,以悟轮回种种。
但是此刻,在苏幕遮眼前的,只有尽数断裂的铜柱,散乱一地的青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