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深处。
枯瘦老道在为苏幕遮奉茶。
窄小的洞天之中,四下里凋敝,苏幕遮更是嗅到了些腐朽的气息。
似是察觉到了苏幕遮的目光。
老道讪笑。
“让尊者见笑了,昔年一朝天沉阳世,改天换颜,当时吾等都在赤冥天中苦斗,后辈门徒们也无力阻挡大道变迁,洞天崩碎,底蕴尽毁,弟子十去其九,等老朽回归阳间,眼前就已经是这般场景。
老朽深入虚空,找寻到了昔年宗门舍弃的老朽洞天,令其重现阳世,镇压宗门气运,却依旧狼狈不堪,后来地龙翻身,有新道修士现身,强行拘禁走了山门中的灵脉,老道躲在洞天中,却不敢现身,唯恐杀劫临身。”
言语之中,说不出的迟暮。
他已经很老迈了,赤冥天中不曾夺到多少机缘,如今已经走到了尽头,那衰老的道躯更是难掩死炁散逸。
这样混乱的光景,让老道更是小心翼翼,失了往昔的峥嵘雄心。
他只想安静的走过最后的岁月。
然后悲凉落幕。
这是在隐晦的拒绝苏幕遮,老道已经不想再冒险了。
把玩着手中的玉碗,苏幕遮像是没有听出老道的意思,双眸微微眯起,喑哑的声音传出。
“道友,许久之前,老朽已经记不清是多少修真文明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阳间的天地还不是这样的,清浊二炁,还很分明,彼时,曾有鼎盛一世,开清浊之辩,效仿古老神魔,讲究道途纯粹,或吞煞炁,熬炼肉身,或炼清炁,神魂不灭。
当时,神魂之道,有一圣地大教执牛耳,传闻此宗有道之修亿万之巨!皆如地上神明,若星海之数,故世称斗海圣宗。道友,这是贵先祖的辉煌,今日,斗海宗这般凋敝,彼时寂灭,魂魄得见先祖,可有愧疚?”
可有愧疚?
想来是有的。
那老道沉默下去,若是任由眼前的景象继续下去,或许,他便会是斗海圣宗的末代掌教。
这不是甚么好的称谓,代表着他这一生的无能。
沉默中,老道似乎有些艰难的开口。
“还请尊者教我。”
“世间从未有亘久不变的鼎盛宗门,贵宗是个异数,不知道历经了多少的修真文明,却长久鼎盛不衰,关隘便在一个变字,是贵宗不知道多少的先贤,在潮起潮落中,推演着契合新道的道与法,才让宗门得以延续至今……”
苏幕遮说的意味深长,老道却面露难色。
“敢教尊者知晓,道法之推演,穷极人力,非一人可为,如今吾宗门凋敝,只存老道看看存续,莫说后起之秀了,便是洞真境界后辈都无,如何再去延续宗门,这……”
话说到一半,倒是老道怔住了,面露恍然,有带着几分希冀,朝着苏幕遮这里拱手。
“原是如此,还请尊者降下缘法!”
这言语说得恳切,或许在人生最后的岁月中,老道依旧不曾忘却身为圣宗弟子的责任。
又或者人这一生,不过生前身后名,他终归不愿落得末代掌教的称呼。
苏幕遮不愿去想,只是轻轻饮了一口灵茶。
“此事好说,一法换一法,吾昔年得过你的一卷法旨,多少也算是见证了贵宗在上一个时代的鼎盛道法,走的是诸天星斗的路子,既如此,吾手中,有北斗经文一卷,南斗主生,北斗主杀,可入新道!
吾欲用这经文一卷,换贵宗昔年鼎盛时,魂灵不灭,地上神明之法!”
话音落时,一枚玉简已经被苏幕遮捏在手心。
老道再度沉默了。
半晌后,他抬头。
“尊者,非是不敬您老,终归是子孙不孝,让道法外传,这是吾这一脉的命,此法,换了!拿祖宗的辉煌,再换一世存续!”
话音落时,老道伸手,接过了苏幕遮手中的玉简,也不看,便直接收起,而后转身,引着苏幕遮,往洞天更深处走去。
……
洞天更深处,古老的青铜道宫林立。
这是斗海圣宗昔年前辈先贤居住的道场。
如今却是荒芜了,连这方须弥天地,都被斗海圣宗弃用许久岁月。
愈往深处,道宫便愈发古朴,也愈发破败。
四下里寂静无声,恍若这一瞬间,这些昔年铸就的辉煌的前辈先贤们再度现身了,盘踞在属于自己的道宫中,静静的看着两人的身影。
“尊者,天清地浊,那是很古老的时代了,也是在那个时候,祖师爷祭告天地,立下了斗海圣宗,传下了神魂不灭之法,说是炼清炁以演化神魂不灭,如今看来,不过是阴灵修行之法。
只是如今的阳世,万劫阴灵难入圣,便是缺了清炁温养,没有了昔年的环境,便失了前路,但即便在昔年,阴灵入圣也是极难的,纵有无上道法,纵是圣地门徒,当年想要走到这一步,也是十取其一,甚至更为凶险。
吾斗海圣宗,却是另辟蹊径,昔年祖师爷游览山河,观诸地灵神明,引清浊二炁入体,又以天地虹桥接引星辉,一同祭炼,燃星斗之焱,九锻神魂,辅以诸多秘法,禁忌道术,以此入圣。
是故昔年,吾圣宗,有道真修亿万之数,皆是走的这法门,取了巧,这是昔年的不传之秘,毕竟当时有清浊之辩,是大道争锋,先祖同炼清浊,终归犯了些忌讳。”
行路之间,老道在缓缓叙说着宗门昔年的光景,苏幕遮便跟在他身旁,静静地听着。
斗海圣宗的辉煌,即便是在纵古之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