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的路面上缓缓前行,晋阳公主倦缩在车厢中专门为她搭建的软榻之上,神色萎靡,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宫女小娥跪坐在旁边,一脸担忧地注视着公主的面色,一有不对,她就会高声呼唤,将后面那辆马车上的随行太医给唤来。
“小娥,我有些口渴,给我倒些水喝。”
听到公主的轻唤,小娥精神一振,忙应了一声,赶紧去为公主斟倒茶水。
赶了这么久的路,这还是晋阳公主第一次主动要水来喝,以往都是小娥追在后面提醒才能让她勉强喝上几口。
这本是好事,可是因为过于反常,小娥反而有些惴惴不安,神色显得有些慌乱。
茶水端过来,晋阳公主并没有急着饮用,而是努力地坐起身来,将身子斜倚在车窗前,看着外面恰人的春景,微笑着向小娥说道:“你不必紧张,我是真的口渴了,不是什么回光反照。”
“我的身体虽弱,可一时半会儿地还死不了,我还要到黔州去看望皇兄皇嫂以及那几个侄儿侄女呢。”
小娥忙低头请罪:“殿下恕罪,是奴婢多想了。”
晋阳公主冲其轻摆了摆手,伸手将茶碗接过,昂头长饮了一气,面上的神色未变,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也不知皇兄在黔州那边过得如何,不过想来是不好的,黔州地远近山,不是富庶之地,且皇兄走的时候身上并无多少盘缠,皇兄皇嫂再加上几个孩子,日子肯定过得很紧迫。”
目光在车窗外的景色掠过,晋阳公主轻声感叹:“皇兄自幼养尊处优,得意惯了,现下突然跌落凡尘,少了人前人后的追捧,定然不会习惯,只希望他不要蒙了心智,从此消极度日。”
小娥接过茶碗,不敢搭言,妄议废太子,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晋阳公主不有理她,仍是自语轻言道:“其实那天我骗了父皇,我根本没有梦到皇兄,我只是听到楚太医之言,想要借口出来看一看,从小呆在宫中,我竟不知这外间是一幅怎样的景色,临死之前,忍不住想要出来看看。”
“当然,我也不完全是在骗父皇,我确实是有些想皇兄了。”
“母后还在的时候,最疼爱最操心也最放不下的孩子就是皇兄。皇兄呢,虽不争气,可他对我对九哥确是极为喜爱,我的卧房里至今都还放着许多皇兄送我的玩具呢。”
像是回想起了以前与废太子的种种过往,晋阳公主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温馨的笑意。
“我的时间不多了,至亲之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临死前去见见大哥大嫂,还有时间的话就再回长安陪陪父皇、四哥与九哥,也就可以安心地去见母后了。”
小娥连忙跪倒地侧,哭声道:“公主殿下莫要胡言,您一定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长命百岁!”
“楚太医都说了,那位孙思邈道长有很大的可能就在黔州,只要咱们到了黔州能找到他,一定能够医好殿下身上的顽疾!”
“呵呵!”晋阳公主摇头轻笑,“看把你给紧张的,我又不是现在就要死了,你哭个什么?”
“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如果能好好的活下去,你当我愿意去死?这个世上有几人能看淡生死,就连父皇那样的英雄帝王,这两年不也开始寻丹访药、妄求长生了吗?”
“殿下慎言!”
小娥吓得一个激灵,小脸煞白,我的公主殿下,你可是真的什么都敢往外说啊!
“怕什么?”晋阳公主眉头一皱,“就是当着父皇的面我也敢这么说,自父皇登基伊始,大唐就不以言获罪,只要占得住理,人人皆可为魏公!”
说完,晋阳公主又是一阵低沉萎靡,忧心忡忡道:“可惜,父皇虽然开明,惟有此事却怎么也不听劝告,这两年一直都在服用那些术士炼制的金丹,也不知是福是祸。”
“唔……呼……呼……”
瞬间,晋阳公主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气喘吁吁,躺在软榻之上双手紧抓衾被,面色由白转紫,甚为可怖。
小娥吓得身子一抖,连忙高声呼喊:“停车!快停车!殿下犯病了,快请楚太医过来,快快快!”
前面的车夫应声而止,马车很快止住前行,停在官道的一边。
片刻后,楚钰带着陈挚小跑着赶了过来,进了车厢,二话不说,直接取针刺入晋阳公主的右手牢宫穴。
他为晋阳公主诊病两年有余,对于晋阳公主的病症自是再熟悉不过,几乎不需要再做诊断,他就知道该如何下针,如何开方下药。
很快,晋阳公主的呼吸便平稳了下来,小娥不由长舒了口气,公主殿下总算是又渡过了一关。
良久,晋阳公主艰难地睁开双眼,抬头看了坐在旁边的楚钰,轻声道:“楚太医,又让你费心了。”
“微臣惭愧。”楚钰愧声道:“微臣无能,两年的时间都没能为殿下解去病痛之苦。现在,眼见殿下病发越来越频繁,却仍是束手无策,臣惭愧!”
晋阳公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笑,摇头道:“楚太医言重了,若非有你,早在两年前,本宫怕是就已经随母后而去了。能够多活两年,本宫知足了。”
“剩下的这些时间,本宫只求能与至亲相聚。”说着,晋阳公主又歉意地看了楚钰与陈挚一眼,道:“此次出行本是我之私愿,却要累及楚太医还有陈太医一路随行,实是过意不去,本宫在这里先谢过二位太医了。”
“你们放心,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