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日过去,上午周朝秀在院子里劈柴歇息时,柴扉门户外传来驴叫声,周朝秀扭头去看,就见小旗李纯文一袭圆领青绢直衣,头戴大檐乌纱蒙着的藤盔,还左手握着刀鞘,右肩上挂着布囊进来。
周朝秀赶紧起身,见李纯文后面还跟着两名孔武有力的粗汉,都悬着腰刀,粗布短衣,各自都牵着一头驴跟进来。
“职下见过李旗官。”
周朝秀施礼,被李纯文抬手扶起,笑吟吟说:“今后呀,你得称呼我为李总旗。”
见周朝秀惊诧又喜悦的模样,李纯文笑声更大,哈哈笑着:“原本两日前就能来,可终究是个大案,惊动了北司。这北司过问,就费了些周折。”
周朝秀接住他右肩上的包囊,李纯文右臂搭在周朝秀背上一同向堂屋走去,又压低声音仿佛很亲密的样子:“也亏北司询问,否则哥哥我还做不了这个总旗官。”
“李总旗……”
正要说些恭维话,不想李纯文手掌用劲拍打周朝秀肩背,打断说:“你兄对我多有照料,视我为手足兄弟,因他的照顾我才成了个旗官。也托他的遗泽,现在成了总旗官。你与我也就不要生分了感情,私下喊我一声李家大哥就是。”
周朝秀愣了愣,应下:“是,听李大哥的。”
两人进了堂屋,正缝制衣服的张氏放下手里活,柔声说:“未亡之人不便见客,这就去灶房烧水,阿秀稍后自来取。”
“嫂夫人先别急着走。”
李纯文一摆手,又伸手从周朝秀怀里拿住包囊,敛去笑容:“司里的佥书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张家湾,周大哥抚恤之事,司里就交给李某代办。”
包囊放在桌上,李纯文咬咬下唇,似在沉吟。
见状,周朝秀说:“李大哥有话便说,我与嫂子也都是卫里人,多少也知道一些规矩,也知李大哥这样办事为难的。”
李纯文抿抿唇,解开包囊说:“之前与你说过,周大哥是因事而亡,能勾补子弟一人去做个校尉。”
所有卫所里,就锦衣卫基层军士被称之为校尉;而锦衣卫、旗手卫、腾襄四卫,还有力士这么一个编制。
“这类恩补校尉,入职时会受堂官考核。武技卓群者,会授总旗、旗官。此乃定例、殊恩。”
他斟酌着语言,有些为难:“周家恩补一人做校尉,会白白糟践这么个机会。就有一位世袭指挥,想推自家侄儿顶了这个缺,自然会给周家补偿。你们也知,锦衣卫不比他处,司里管的严,还有东厂在一边儿盯着,许多事情做起来要讲规矩,不能乱来。”
周朝秀搬来椅子,待李纯文、嫂子张氏落座后,他才坐下问:“李大哥,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是明摆着的,我也不是不懂事儿的人,就不知那位世职指挥家里如何补偿。”
“首先是周大哥的抚恤,会按着总旗官的规格来发。这笔钱粮不会有折色,能实发到周家。”
李纯文观察着张氏、周朝秀的神情变化,缓缓说着:“然后是你的职务,今年金吾左卫推你去京里考核时,这家会助你进入府军前卫,再选你到锦衣卫里。做出许诺,说三年内使你做个旗官。”
“这也是他家必须要做的,以后司里查周大哥恩补校尉时,有你在,司里也就不会深入调查。所以,你这个锦衣旗官,是稳的,没的跑。”
“然后呢,这家也会从根本上补偿周家。要么给周家一笔银子,要么从香河县那边儿转拨中田三十亩,再要么给周家一头两岁犍牛。到底怎么选,你们给个准话,过几日人家就能送来。”
周朝秀与张氏互看一眼,周朝秀正要张口询问张氏的意见,张氏抢先说:“今后家里是阿秀做主,如何选取由阿秀自决,不必问我。”
微微点头应下,周朝秀心中衡量得失。
三十亩中田不好界定,好一点能接近上田,坏一点就与下田差不多。田地状况不了解,税率不清楚,又偏远不便管理,除了给人租出去外再没其他用处。如果接近下田,三十亩地很难找到租户。
下田地力瘠薄,要休耕轮种才能保持基本产量,精细耕作投入的人力得不偿失;粗种又没什么收获。没有佃户会承租下田,除非没地方帮佣出工,可这里是天子脚下京城边上,有的是地方需要人工,没地的百姓也是有活路的,不至于苦巴巴盼着地里那点产出过日子。
看似长久基业的田地,被周朝秀第一时间排除;然后是耕牛,一年季节不同,耕牛价格也会有较大波动。两岁的犍牛,因为已经阉割去势,价格会在五两银子到七两之间。
如李纯文预料的那样,周朝秀直问:“李大哥,那银子能给多少?还有良兄的抚恤,能折多少银子?”
“如是银子,我现在就能给你。”
李纯文从布囊里取出两枚五两重的小银元宝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封公函递给周朝秀,笑着说:“这家不是缺钱的人,就怕麻烦,我是真希望兄弟能应下。今后在南司做事儿,上头有人照应,日子也滋润。”
周朝秀微微点头,抽出公函,见公文纸印刷的是青蓝色的‘南司’字号,就知道这是自己堂兄的抚恤公文,该有的待遇都会写在里面。
行文简练,引周朝秀注意的只有数据,抚恤连丧葬钱,一共十五两。
前后相加二十五两,算上小宗交给大宗的租子,正好能补上大宗欠下的外债。
眨着眼睛,周朝秀试探着说:“既不能补一人到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