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户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都回去把《大明律》好好看看,以后一个个都是执法办差的人,是你们要拿天家的法度治人,不是稀里糊涂被人治。”
许世平送走韩千户,回来阴着脸:“各军赴所隶本铺当差,周朝秀留下。”
队伍解散,陈可昌轻拍周朝秀肩膀,笑一声,不知是鼓励还是安慰:“好兄弟,正给咱河西铺长脸!明日操完,咱请兄弟吃酒!”
周朝秀微微颔首,对着其他望过来的河西铺同僚也一一点头回礼。
巡夜军都挑着灯笼走了,这时候暮钟响起,许世平带着周朝秀进入办公堂屋,他解下乌纱盔放在桌上,拿起桌上凉茶漱口,踱步到门前一口喷出,看一眼院内,转身回来时说:“今天这事儿做的痛快,秦正礼这类人下回再惹你,别动刀,往死里打。”
还以为他在说反话,周朝秀有些摸不着头绪,不确信问:“许掌事,真的?”
“那还有假?今天这事儿来得晚不如来得早,咱和韩千户都惊出一身冷汗。还好你杀住了秦正礼这拨人的气焰,不然任由折腾下去,谁知会惹出多大的纰漏来?”
许世平坐到椅子上,抖开折扇给自己扇风,嘴上恶狠狠:“真是官小不知事大,一个个在卫里、所里野蛮横行惯了,这京城地界有他们这帮泥腿子说话、闹事的余地?到了京里,三品、四品的武官都得低头过日子,就秦正礼这帮人的行为,放在京里是真的在寻死。看看你们河西铺的陈可昌,拿钱交朋友,谁能说他的不是?可秦正礼这帮人一没钱二没势,想靠拳头压人,真当法司是泥捏的,他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周朝秀抿抿下唇,小心翼翼追问:“许掌事,韩千户说下回秦正礼带人围堵职下,秦正礼若是先拔刀……依韩千户的意思,职下能拔刀杀他?”
“为啥不能?无故向袍泽出刀,说小了是挟私报复故犯军法,往大了什么罪都能扯上。这种人杀了也白杀,各处当差的人都怕遇到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同僚,你宰掉一个,证据明确,各司衙门不会故意与你过不去。”
许世平说着下巴一扬:“你也别多想,秦正礼这帮人蛮横归蛮横,还是知晓法律的。该犯的,不该犯的,这伙人心里有底。今日也是摆明了吃定你,可没算到你是个硬骨头,弄得秦正礼下不来台,这才僵持下来,让韩千户的人察觉了这事儿。”
“是,职下明白了。”
许世平见周朝秀没啥话要说,不由嘴角抽了抽,看来这小子是打定主意要杀人了。
又不好告诫他手下留情,就轻咳两声说:“我听说夜里有人闲的赌钱,这事儿也传到韩千户耳朵里去了。你河西铺自己盯紧,别让韩千户一棍打到七寸上。到时河西铺齐齐吃罪,咱也只能秉公判刑。”
“另外,今日有河西右五巷的甲首田丰受邻里请托,来铺里寻我诉说险情。说是不知何处有人朝天投掷石子,多落在右五巷里,险些数次伤人。”
许世平说着从桌上翻阅文案,找出甲首田丰作保,邻里人签名按手印的文书递给周朝秀:“本来今夜要说给河西铺的人听,可秦正礼做出的这事儿扰人心神,一时间遗忘了。你回去与众军参详一二,试着揪出这个小贼来。”
周朝秀疑惑,这个怎么查,自己一众巡夜军是在夜里当值,白日里是巡路军管事。这事报案到衙门里,也是衙役出动搜查线索,自己这伙巡夜军哪有资格、精力管这事儿?
许世平不管周朝秀如何做想,闭着眼睛回忆相关条律,道:“按律,凡故向城市、及有人居止宅舍,放弹射箭、投掷砖石者,笞四十。伤人者、减凡斗伤一等。因而致死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现在没闹出人命,你们逮到这人,当右五巷邻里之面,予以笞刑,并交付其左右邻里监督。”
周朝秀为难不已:“许掌事,职下一众巡夜军,如何能干这差事?”
“就得你们来干,你难道不知张家湾的巡路军业已裁撤了么?这事若报官,等衙门里受理,再派人来清查,难保期间不会闹出人命。衙门里嫌这事烦,右五巷的邻里也嫌衙门办事磨蹭,这才寻的咱巡夜军。”
“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拿主意的,回去与河西铺的众军商议着办。”
“是,职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