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营里,营兵正在晨训。
周朝秀一众人入营时,见鹿继善迎上来对他们几个抱拳见礼,对陈可昌说:“陈大哥,刘世坚让人买了一匹白布,说是要给他或周兄弟裹尸的。”
陈可昌脸上笑意敛去:“他人咋样?是真不行了,还是假的骗了咱?”
鹿继善肯定点头:“他跑了一宿的肚子,喝一口水就得喷出,肯定做不得假,是真不行了。”
孙奎沉眉,想不明白:“那他这样图啥?非得寻死不成?”
陈可昌斜眼去看周朝秀,周朝秀沉默不语,神态沉闷、压抑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就说:“这头牛犟脾气犯了,兄弟你别留手狠狠打。不能给他机会,这人现在是疯了。真让他逮到机会,必然会下死手。”
孙奎也看周朝秀:“陈大哥说的对,周兄弟你可不能心软。刘世坚对自家狠毒,对周兄弟自会更狠。”
周朝秀不语,心中苦闷溢于言表,陈可昌抬手搭在他肩上轻拍:“世上事儿就这样,不是你欺负人就是人欺负你,没来由的欺负,啥都不图,就是想欺负。今日咱兄弟好过,宁肯咱欺负人,也能让人欺负。”
“再说之前,巡夜军里就兄弟最瘦小,他秦正礼要找你比武,秦正礼吃了背花不能打,他刘世坚就急匆匆要跟兄弟比武。他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兄弟的瘦胳膊瘦腿还不够他一把捏的?还不是欺负兄弟你脸皮薄,想着借这事儿耀武扬威?”
陈可昌手掌最后重重捏在周朝秀大臂上,龇牙冷笑:“你这胳膊跟猴一样,刘世坚哪来的脸跟你比武?他摆明了不要脸,就是欺负你,你现在竟然还觉得愧疚?是该说你蠢笨愚傻,还是说你生性纯良?”
“人家武官世家出来的,打小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奇异的事情没听说过?这种人能守信、讲义气,但绝不会善良慈爱。兄弟,你要想出人头地,就得狠一些,光有本事、不怕死还不够,想出头就得狠。”
周朝秀垂下脸,陈可昌给孙奎、鹿继善一个眼色,这两人各劝慰周朝秀一句,就去了一旁等候。
陈可昌收敛情绪,左右扭头看一眼才说:“断人财路如杀父仇人,咱兄弟跟刘世坚争的可是升官的机会,这仇往深了说,跟挖人祖坟、偷人婆娘没区别。知道南直隶的风水有多养人么?就是个糙汉子去南京待个三五年,也能养的细皮嫩肉。”
“南直隶丝衣便宜的跟粗麻葛布一样,粮食还便宜,外头找条河就能寻到能吃的。冬日里也不冷,不需穿厚厚的棉袄皮衣,就连草木也要比北直隶茂盛的多,那地方的人户冬日里就不缺取暖的柴草。”
“你别管他刘世坚是死是活,你只要打赢他,抢到韩千户给出的举荐,咱兄弟升到百户时就一起离开北京,去南京过清闲日子。”
“南直隶可没知根知底的亲族、邻里,那是个好地方,就适合你我这样的人去住。”
“没路引,你怎么去南直隶?去了南直隶怎么落脚?咱得升上去,光明正大外调南直隶,一路上能坐运船下去,沿途驿馆管吃管住,这多滋润?”
周朝秀轻轻点头,认错:“陈大哥说得对,我知这事儿是自家矫情了。已是仇敌,就无心慈手软的道理。”
脑海中闪过一个温馨的画面,河畔边上一栋篱笆围起的木屋,屋外路两旁种着禾苗、果菜,一侧是青青的河水,上头一群鸭嘎嘎游过,河畔绿绿河草从里几个孩子在寻摸鱼虾、鸭蛋。
院里凉棚下,自己的妻子坐在纺织机前踩踏脚板,织机嘎吱作响……
“陈大哥放心,我会全力以赴,不留一点机会给他。”
另一边儿,刘世坚已用一匹白布将自己腰腹包裹了五六层,勒的紧紧。
秦正礼为他扎好巴掌宽牛皮腹带,这是用来给盔甲束腰的宽带,现在也紧紧束在刘世坚腰腹上,他的肠胃不时蠕动咕咕作响,大量出水后又不敢饮水,现在的刘世坚嘴唇发白,原本红润的脸也显得有些焦黄。
“刘大哥,你这如何能跟他打?”
“这是小弟惹出的是非,不如还是让小弟上场,去跟周朝秀做过一场。”
“嘿嘿,我敢上去打,就有赢的把握。”
刘世坚拿起水葫芦小饮一些漱口,又一口吐掉:“只要他当众认错,我就饶了他。若是借机欺负我中毒无力,我自会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做杀手锏。”
这场巡夜军内部的比武,关心、在意的人并不多,就连巡夜军里头的五十人,知道、在意这件事的也就那么十几个人,还大多数是营里下操的预备小旗。
待营兵晨训例行的枪阵演练结束后,才空出大片场地。
许世平带人提一包白灰,撒了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圆圈,算是把比武的场地给标注出来。
下操的巡夜军、王教头和几个老军,再加上一个背着药箱赶过来的军医,这比武的阵仗算是齐全了。
韩千户没有出面,他身边的两个百户也都没有出现;营里的守备将军戚宣,三个千总、十个把总,坐营文臣、监军太监也都不在意,甚至一些人还不知道这么个事情。
白线铺好,许世平腰悬雁翎刀,一身绿锦红纹曳撒,头戴大檐乌纱盔帽,目光扫过刘世坚,又看向刘世坚对面站着的周朝秀。
见双方都无语,一副死气沉沉只盯着对方的模样,许世平心头恼怒,对身旁站着的王教头没好气说:“教头,当初你带咱那批人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