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隔壁齐五郎家。
他家也是从文家典租的宅院,周朝秀见这院子里堂屋分三间,比自家堂屋宽阔的多,也方便的多。
在堂屋里,齐五郎将备好的茶碗倒上沸水,搓着手上残存的面粉:“周家兄弟要商议的事儿,可是跟两家欠债有关?若是这事儿,兄弟大可放心,不到时间,我齐家就是饿死在屋里,也不会违背契约上门催账的。”
“还真有些关联,可具体事儿倒是齐家大兄想差了。”
周朝秀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承蒙上司器重,暂时会授咱一个河西铺的铺长,算是个总旗冠带,虽不是兵部诠补、叙认的正职,干的,拿的倒与总旗没区别。”
百户值钱么?不值钱;千户值钱么,也不值钱;卫指挥同知值钱么,也是不值钱。
闲置的百户、千户太多,没权没势跟个民户似得,再加上一些百户、千户日子过得破落,以至于整体上千户、百户再民间看来似乎也就那样,还不如一个二三百亩地的地主士绅。
可正伍旗军不一样,这是有实权的,更别说张家湾巡夜军这样的油水衙门。
仿佛一瞬间,齐五郎面容就有些颤抖,虽只是这么颤抖战栗了一下,随即敛容做笑:“那就恭喜周兄弟了,兄弟今后发达可别忘了咱这老邻里。”
“只是今早上司外出公干路过时提点了一句,这还没任命下来,也只能嘴上说说,还不能当真。”
周朝秀笑容真诚不作伪:“今后可能要调往京里当差,去了京里我一人住在卫衙门、军营里都成。可我嫂子不便安置,留她一个在这孤僻深巷里也不算个事。就想着在河西铺跟前租一个临街宅院。这样我去了京里当差,嫂子安危也有保障。再说嫂子也聪慧,可以做个小本买卖自家养活自家,不用看人脸色。”
齐五郎点着头:“这想法对,可是缺租房的钱?二三十两拿不出来,凑出十两银子还是可以的。可咱兄弟归兄弟,认你做兄弟才愿意出借钱财给你,可这利息不能少。兄弟以后发达了,自不会在意这点利息,咱家底不充,比不得你们京卫土生土长有门路,挣得也都是辛苦钱。还望兄弟见谅,这利息,多少也是个盼头,万不能少了。”
“齐家大兄误会了,这回登门不是要谈借钱的事儿。就是说一说家里准备搬出去,就怕突然搬出去让齐家大兄误会。”
周朝秀笑容敛去:“得让齐家和其他有债的邻里知晓这事儿,若是不放心,咱可以现在就把债结清。若是放心我周家的门风,今年腊月时,咱就一一登门,在年前把今年的债结清。”
齐五郎深深皱眉:“周家兄弟,我与你兄也算交情莫逆。本不该过问你周家的私事儿,可你突然间哪来的钱财?钱财来路说不明白,被街上无赖盯上,上门敲诈的事儿也多了去。惹到衙役上门,少不得破财免灾,因横财家破人亡的事儿,这世上也不少了。”
周朝秀低头看一眼自己垂着的左臂:“钱财来的正当,都是上司、同僚眼睛里看得见的路子。若有无赖上门敲诈,正好拿他立威,使左右邻里知我周家手段。”
“既然钱财来的正当,咱自无什么话说。只是世道险恶,周兄弟搬家一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为好。”
齐五郎端起茶碗吹了吹,小饮一口:“这邻里间多是幸苦度日的人家,比不得周家是京卫出身。原本你周家突遭横祸破落了,是邻里嘴里常挂着说的事儿。你家若大落大起,你让平日里说笑周家往事儿的邻里面皮上如何挂得住?自会诋毁你手脚不干净,或诬陷你钱财来路不明。一来二去流言散播开来,本就是邻里间的事儿,若惹来街上的无赖,就会生出许多波折来。”
见周朝秀一脸的不以为意,齐五郎不由摇头:“你终究见识的少,这官越多的地方,这无赖也就越多。张家湾这地方说它是个乡镇,可却比通州繁华,人口比一省首府也不差多少。一个个好吃懒做,自以为有点官面门路的人就混迹街头,或敲诈勒索,或为人跑腿做点方便事,这些人都不好惹。看似芝麻、谷子大小的人,你招惹了,总能引出豺狼狐狸。”
近来熟读《大明律》的周朝秀还是不以为意,呵呵笑着:“齐家大兄是外乡人,终究看不透彻,那些无赖看着都有门路,可终究不是衙门里人。其中跳的欢快的,有几个能活长久?齐家大兄可见过有苍头无赖?这帮东西也就吃口年轻气盛的饭,没了一身气力,也就到了横死荒野的时候。”
笑容敛去,周朝秀又说:“算起来,咱这种正伍旗军想升上去,就得寻无赖的事端。天生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猫狗如何能跟耗子做朋友?”
“既然兄弟都这么说了,咱还能说啥?”
齐五郎脸色悻悻,还是劝道:“可你不为自己想,可得为家里人着想。这帮无赖手段下作,拿正主没办法,向其家属逞凶的事儿也是市井街坊里常见的事儿。投鼠忌器,说的就是这。不是咱一张乌鸦嘴,这帮无赖就这德行,跟闻着腥味儿的猫一样,只要得知兄弟家里得了横财,保准会上门跟兄弟做朋友。”
周朝秀敛去笑容微微点头:“正是投鼠忌器,所以才得搬到街面去住,径直住在河西铺边上,这无赖总不能强闯民宅吧?”
最后带着笑腔询问,眼眸中寒光闪烁,杀意毫不掩饰。
强闯民宅?
所有有勇力的人,都巴不得仇人来强闯民宅,这样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