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周朝秀也没什么特殊想法,只是觉得奇怪,好像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京营执行清军政策。
陈可昌则是一脸沉肃,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此前他没收到过一点一滴的类似风闻。弘治皇帝是个朝野称颂的贤明皇帝,如今世道平稳,内外都无战事,物产也是丰饶,可以说得上是国安民乐。
可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执行清军政策?清军这一棍子打下去,最少三分之一的京营武官、军士要替换,甚至会更多。
正伍旗军的待遇那么好,哪能让卫所泥腿子全占了?京里百姓百姓手段使尽,总有些能顶替进去;也有正伍旗军雇人来代替租户下操,自己去做小买卖或做别的事情。总之,京营部队始终都是有问题的,可内外无战事的情况下,突然就执行严酷的清军政策,未免有些太过突兀,一点事先舆论都无,就这么突然发出来了。
执行清军政策,必然会揪出一批犯事的人,这批人里总有些会在查到自己头上前出逃。这种意外因素产生的人员流动,流动的还是经过训练的青壮青年,还是畏罪出逃,这种人就跟惊弓之鸟一样,几乎脑门上就写了几个字‘治安隐患’。
不刺激还好,一旦刺激了,这类人突然炸毛,总能制成许多让人头疼的事情。
这类负罪逃军和勾补的逃军不一样,正是担心逃军落草为寇或执械抗法,所以朝廷对各卫各营编制内的逃军处罚并不重。许多逃军外出流亡一二年,还是能回到本卫、甚至原来营伍继续效力的。若是受到上官苛刻对待而出逃的逃军,属于情有可原,还是能寻兵备道、御史进行诉讼、自证清白的。
不管三个新上任铺长怎么想,许世平继续说着:“有鉴于往年事例,这才要从守备营借调九名弓手,每铺三名弓手。一应所需的号服、强弓、箭矢、腰刀等物件儿,本官已开具文书,明日在营中选了弓手后,你们可带着去库房领取相关武备。你三人,今后当值时也得配弓。”
“弓手无故不得出铺,若遇到执械抗法顽隅负抗之凶徒,可调弓手射伤之,若失手射杀也不是不可,只是不提倡如此。杀他一条命,又换不来我等丝毫功勋。反倒是留个活口,能揪出一些案件来。”
许世平又低头看了看桌上文书,确认没别的事儿后,将文书递给面前陈可昌,示意他传下去,又下巴一扬:“另,周朝秀左臂有伤,可如今已是铺长,哪能弃公务不顾?我以为你该夜宿河西铺中,若是不放心家中事儿,就赶紧在河西铺周边租个房舍。”
“许管事,今夜也要留宿铺中?”
“嗯,你可回去与家中传达一声。毕竟,你终究年岁过轻,若因养伤连本铺事务都不过问,恐滋生流言,难以服众。若如此,本官也不好做事。”
“是,职下明白。”
周朝秀应下,接过孙奎转递来房领取相关武备的批条。
陈可昌这时候发问:“许管事,这些从守备营借调的弓手大概待多久?”
“等朝廷清军完毕,周边无有隐患后,就该归还守备营。算起来,能待到八月京营大操时,与你们差不多时间。只是守备将军戚宣不愿精锐军士久在营外生疏技艺,故这弓手半月一轮换。”
许世平说着看向孙奎:“我与这二人要谈谈刘世坚去向,你且回避。”
“是,职下告退。”
孙奎脸色阴着,怏怏不快离去。
留下的陈可昌脸色前所未有的阴郁,周朝秀触感倒不多,如果北司里的实权千户、百户们要刘世坚的人头,自己有机会摘下来,自然是不会手软的。只是人海茫茫,今后能否遇上还是两说,着急想刘世坚的事儿也没用。
“支走孙奎,并不是要说刘世坚的事儿,而是河道监管少监柳进忠溺死一事。”
许世平说话间眯着眼,语腔冷肃而低沉:“暴雨那夜,有贼人企图开凿堤坝,水淹张家湾。恰逢柳进忠巡查河岸,故率亲信冲杀,却不幸坠水溺亡。如今我锦衣卫、东厂、西厂都在追查,分给各铺的弓手用途也在这里。若察觉贼人线索,切莫大意,宁可要死的也不能让逃了,顺着尸体总能查出一些,若逃了就啥都没了。”
“水淹张家湾?”
陈可昌干咽一口唾沫,语腔有些颤抖,难以置信。
张家湾淹死几千人是小事,真的是小事,可张家湾郊外那密密麻麻的漕运仓储若被冲毁,必然国本动摇!
周朝秀则是暗暗心惊,原来自己和张嫣差点就被大水给冲了,惊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