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豪右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他们完全可以利用九品官人法,完全控制住大魏晋身之道。所以寒庶想要晋身,是越来越难了。”
司马懿似是想到了什么,古怪一笑,“你可知晓,武皇帝为什么要下求贤令?”
“因为武皇帝深知,无论世家子还是寒庶子,只要能对自己的大业有用,那便用之,何须拘泥于世寒之分?”
“更兼后汉末期,多少孝廉不知书?武皇帝给那些不得志寒庶之子一条晋身之道,故而这才能收拢天下志士。”
司马懿看向司马师,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看,如今的大魏,是不是与那个时候很像?”
“若是我们也能给那些寒庶之子一条晋身之道,他们会怎么样呢?”
饶是司马师经过杀妻证道一事,已经完成了对以前的蜕变。
但此时听到司马懿的话,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发生肉眼可见的颤抖。
武皇帝?!
大人……竟是类比武皇帝?
只是想起自己的家族,司马师不禁又有些了然。
虽然可能有不少人看到自家大人贵为太傅,假节镇守洛阳,同时再一次当上了辅政大臣。
只道大人深受魏氏天子信重。
但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大人已经没有退路了,回不去了。
现在,司马懿的话,让司马师彻底明白过来:
除了武皇帝那一条路,他们已经再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司马师终于低下头,轻声说道:“大人,孩儿明白了。”
这个时候,终于有探马回报,只言孙礼已领着大军离此处不足三里。
得知太傅亲自给大军——虽然只有三千人——送上了酒食,孙礼极是惊讶与意外。
太傅这般做,孙礼自然没有理由躲避的道理,于是他让人前去通报,说想前来拜见太傅。
司马懿很快派人回报,约定了相见的地方。
大军进行期间,不得入城,司马懿安排相见的地方就在官渡边上一个高旷处。
看到司马懿只带了司马师,再没有多余的人,这让孙礼有些警惕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让侍卫到下边去等自己,孙礼一个人走上前,躬身行礼:
“礼拜见太傅。”
“孙长史无须多礼。”
司马懿脸上尽是温和之意,亲自扶住孙礼的双臂,“国家动荡,孙长史不惧贼人猖獗,领军前往危地。”
“此可谓国之栋梁啊!”司马懿说着,脸上露出自嘲之意,“反观吾,却是被贼人生生逼退,惭愧啊惭愧,当不起孙长史的大礼。”
对于太傅守不住关中,最后被逼得退守洛阳一事,其实朝中有不少人是存了一些鄙夷。
孙礼亦是其中之一。
但此时看到太傅自己主动说出来,而且又是这般态度,反倒是让孙礼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还没等他想到说什么,司马懿便微微地转过身,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司马师会意,连忙端着酒水上前。
司马懿拿过一个耳杯,递给孙礼:
“当年武皇帝在此,以少胜多,大破袁绍,一举奠定了平定河北的基础。”
“如今河北兵少,而贼人兵多,吾在此给孙长史送行,只希望孙长史能借武皇帝余泽,再次以少胜多,一举稳定河北局势。”
孙礼乃刚直之人,恩怨分明,敢说敢做。
他原本是对司马懿有些意见,但此时看到对方以太傅之尊,对自己如此礼遇,心里就是五味杂然。
再一想起许昌那边曹爽的所作所为,孙礼就更觉得不是滋味。
他接过司马懿递过来的耳杯:“礼谢过太傅。”
“当是我谢你,国之壮士。”司马懿又拿起另一个耳杯,“壮士,请。”
孙礼一饮而尽。
看到孙礼饮毕,司马懿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
“河北之地,吾亦算是有些熟悉。前两年,听说清河、平原二郡,为地界争执不休。”
“靠近地界的百姓,甚至还发生过好几次械斗,官府屡不能禁,偏偏前一任冀州刺史,又做不出公正的判决。”
“故而孙长史前去冀州,若是能把此事处理好,说不得就能得到当地士吏的支持。”
司马懿微笑着看向孙礼,“不知孙长史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虽然孙礼此去,最重要的事情,是为了稳定河北局势。
但此事对于司马懿来说,过于敏感。
特别是看到孙礼仍未完全放下警惕的情况下。
司马懿知道,若是此时轻率地提起河北军事,不免让人觉得自己是想要把手伸过去。
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只提起民间争执之事。
孙礼果然没有怀疑其他,只见他果断地说道:
“地界之争,按惯例要么看坟墓为验,要么听先老为正,但老者可能会讲假话,又不可加以刑罚相逼。”
“荒墓亦有可能迁往高处,也有的避开仇敌而迁走。故而所见所闻,虽皋陶犹将为难。”
“若欲使必也无讼,当以先帝初封平原时的舆图决之,何必推古问故?只要查看官府所藏的舆图,就可了然。”
(注:曹叡曾封平原王)
司马懿闻言,顿时点头叹服:
“然也!孙长史所言极是。到时只要孙长史按图决之,何人敢不服?”
喝完第二杯,司马懿最后再倒一杯:
“行军多有规矩,吾就不再耽搁孙长史,祝孙长史此去,能一展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