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未回答,将扇骨往她咽喉稍探,便见她眼睫颤动,分明藏着恐惧。/p
他将伽罗盯了片刻,倏然收手回身。/p
“右相独孤玄谗言惑主,令我三十万大军败于虎阳关,太上皇落入敌手,其罪深重。武安侯府已被问罪查封,你也是戴罪之身。如今西梁陈兵在汶水之北,朝臣力主议和。伽罗——”杨坚稍顿,声音低了些,“明日,你随我北上。”/p
“殿下是说,让我跟着北上议和?”伽罗愕然。/p
杨坚背对着她没说话,背影有些僵硬。/p
旁边一位男子应是建章宫属官,上前解释道:“西梁派出议和的是王子萧琮,他要我们带独孤姑娘北上,才肯谈判。如今北边已无力应战,百姓受战乱之害苦不堪言,议和势在必行,还望姑娘以大局为重。若能促成议和,殿下自会奏请太上皇,对贵府从轻落——姑娘可是与萧琮相熟?”/p
伽罗摇头,“妾幼时虽曾在京城住过,十岁便去了淮南,从未去过北地,更没见过什么萧琮王子。大人莫不是……弄错了?”/p
“萧琮的亲笔书信,要的就是姑娘,绝不会错。”/p
“可我……”伽罗一时语塞。/p
自己跟萧琮素昧平生,萧琮却指名要她去议和,莫不是因父亲的缘故?可这回被掳走的朝臣不少,她在武安侯府中也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为何偏偏要她去?/p
这问题她想不通,杨坚显然也没想通。/p
他回身瞧着伽罗,示意侍女将她扶起。十四岁的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柔软裙衫之下,窈窕身姿初显。因伽罗的母亲是异族人,她的瞳孔稍见微蓝,顾盼间如有水波荡漾。浓长如同小扇的眼睫颤动,肌肤也比旁的姑娘柔白细腻许多。加之淮南气候温润,养得那肌肤吹弹可破,嵌上明亮的眸子,精巧的唇鼻,容貌极美。/p
这样的容貌,让男人心动并不意外。/p
可伽罗这几年除了年节回京外,几乎都在淮南,这一点杨坚是知道的。萧琮王子远在西梁,怎么会见过她?/p
若不是见色起意,萧琮又为何指名要伽罗同去,将她跟议和这样要紧的事绑在一起?/p
杨坚的目光在伽罗脸上逡巡,看到她也是茫然而忐忑。/p
“先回府休息,明天我派人接你。”最终,他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进了内厅。比起先前的冷硬态度,这话倒是软和许多。那位建章宫属官也不再耽搁,简略交代了几句北上的事,便命人送伽罗出府。/p
外面华裳等得满心焦急,见伽罗毫无损的出来,暗暗念了句佛。/p
待上了马车,没了旁人,华裳忙低声问道:“皇上可曾为难姑娘?”/p
“没有。他丝毫未提旧日的事。”伽罗闭上眼睛,重重变故之下,只觉心神都不够用了,“华裳,我心里乱,想眯会儿。”/p
华裳松了口气,便将伽罗揽在怀里,让她暂且睡上片刻。/p
建章宫之内,皇上詹事韩擒虎待伽罗去远了,便也转入内厅。厅内静谧,杨坚面壁而立,跟前的檀木架上摆着柄剑,漆黑乌沉的剑身有一半已出鞘。他的手落在剑柄,似在沉思。/p
韩擒虎没敢打搅,半晌才听杨坚问道:“她走了?”/p
“已经送回武安侯府了。殿下当真要带她同去?”/p
“情势所迫。”杨坚回身,吩咐道:“准备辆舒适些的马车,调两个侍卫给她。”/p
韩擒虎诧异,“这回北上时间紧迫,太上皇吩咐一切从简。当年王妃的死,前两年信王的死,都跟独孤家、高家脱不了干系,臣记得清楚,殿下更不会忘记。殿下不计较旧仇已是宽宏,无需过于善待。何况这回萧琮的要求蹊跷,未尝不会跟被掳走的独孤玄有关,其中未必不会有阴谋,殿下何必……”/p
“我知道先生恨高家,当年兄长惨死,我只比先生更恨!”杨坚打断他,长剑铮然归入鞘中,“可男儿未能征战沙场,却要她弱女子去议和。这种事,总归是我辈的耻辱。”/p
韩擒虎微怔,半晌才道:“短短几年而已,国力就衰微至此……唉!”/p
他一声长叹,应命退出。/p
武安侯府外,春光洒满青石路面,两座铜铸的狮子威风凛凛。/p
数月之前,这里还是京城中排得上号的勋贵之家,世袭侯门,相爷府邸,令不知多少人艳羡。而今门上匾额被摘去,左右数名禁卫军怒目而立,不许任何人轻易出入,如同牢狱。/p
伽罗靠着建章宫的手令得以入内,同华裳赶往锦绣堂。/p
屋舍依旧恢弘,内里陈设还是从前的模样,却因空荡无人而显得冷清。虎阳关之败令举朝震惊,新帝登基之后,便以右相独孤玄失职贻误战事等罪名夺了武安侯府的头衔。府中仆从皆被遣散,女眷弱子暂时看押在此,随时可能被赶出府邸,不过十数日,府中就现衰象。/p
伽罗纵然对这座府邸感情不深,见状也觉鼻头酸。/p
锦绣堂内,独孤老夫人本已病倒在榻,听伽罗说了建章宫的事,倒是打起精神来了。/p
“皇上当真是这么说的?你随他北上议和,事成之后就会从轻处置?”/p
“他只说会奏请太上皇从轻落。”/p
“那也很好了!”独孤老夫人愁眉苦脸了半个月,总算展颜而笑,“我们伽罗生得好,那位萧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