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咬唇，敷衍着应了一声。/p
长这么大，伽罗还是头一回听见独孤老夫人夸自己，却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就认定萧琮是看上了自己的容色，才会费这样的周折？她就这样期盼自己能以色侍人？/p
伽罗瞧着独孤老夫人那仿佛迫切想送她的萧琮身边的神情，竟是意料之外的平静。/p
她对西梁一无所知，想不透萧琮要她北上的原因，更不敢想象议和之后会落入怎样的处境。忐忑与恐惧固然是有的，但她确实盼着尽快北上。/p
因为父亲所在的丹州地处汶北，已然被西梁占据。伽罗不知他处境如何，唯有北上，才可能探到她想要的消息。/p
独孤老夫人病了许久，神智难免恍惚，说话偶尔颠三倒四。/p
伽罗陪她坐了许久，断断续续的听她叮嘱，两位伯母闻讯，也赶来同她探问消息。伽罗也就势询问府里的消息，直至新月初上用完了饭，才身心俱疲的回到住处梳洗。/p
连日路途颠簸，变故接踵而至，身体累得像要散架，伽罗却半点都没有睡意。/p
她担心父亲的处境，尤其是看到府里的现状，这种担心就愈强烈。甚至连李昺突然变脸，转而迎娶独孤信之女的事，在此时似乎也无足轻重了。/p
辗转难眠，伽罗取出长命锁握在手心，方寻到一丝安慰。/p
那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这些年伽罗总是贴身佩戴。/p
伽罗的父亲独孤良绍是独孤老侯爷的第三子，年轻时也曾是京华才俊，颇得老侯爷欢心。后来他游历北地，遇到了伽罗的母亲南风，执意要迎娶为妻。南风是异族人，来历不明，老侯爷夫妇不愿要这等儿媳，自然竭力反对。谁知独孤良绍心志坚定，见父母执意不许，竟自作主张与南风结为夫妻，还给南风寻了个身份，便是伽罗外父亲高探微之女。/p
木已成舟，老侯爷夫妇只能认了，却就此深恨南风，认为是她蛊惑儿子的心志。/p
就连伽罗出生后，他们也极度不喜。/p
独孤良绍自知婆媳不睦，便寻机会外放为官，带着妻女在外生活。/p
那是伽罗记忆里最欢快的一段时光。/p
然而八岁那年，母亲无故失踪，据父亲说是意外丧身尸无存。独孤良绍悲痛之余，将伽罗送回府邸，却因老侯爷夫妇的成见，处境艰难。独孤良绍无意另娶，又难以照顾教养伽罗，更不愿她在府中受委屈，及至伽罗十岁那年，便将她托付给淮南外祖家，而后往汶北为官，居于丹州长史之位。/p
外祖母待伽罗极好，亲生孙女般疼爱，让伽罗安安稳稳住了数年。/p
而今朝夕变故，不止独孤家倾塌，高家恐怕也离倾覆不远了。/p
伽罗闭上眼睛，只觉身如风中飘蓬无依，不知会去往哪里。/p
次日清晨从睡梦中惊醒，外头已是天光大亮。/p
匆匆洗漱用饭后拜别长辈和几位姐妹，外头建章宫派来的车马已在等着了。伽罗同华裳到得建章宫，那边已聚集了不少北上议和的官员及随行卫军，昨日带伽罗回京的陈将军带了个侍卫过来，引她二人换了辆马车。/p
伽罗透过窗牖望外，人人脸上都写着焦灼与担忧。/p
她正瞧着，忽然光线一暗，有个身影经过窗边，旋即车帘被掀起，一把匕被丢了进来，落在她脚边。伽罗吃惊，连忙望外，方才经过的竟是皇上杨坚，此时他已翻身上马，在与几位随同议和的朝臣说话。/p
伽罗吁了口气，取了那匕，对着华裳苦笑，“看来这一路上，可能不大安生。”/p
华裳将她的手握住，温声道：“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姑娘。”/p
马蹄声动，侍卫前后护卫之下，议和的队伍出了建章宫，沿朱雀长街驶出。低垂的柳丝拂过窗边，凉风中有细雨飘起，巍峨的城楼渐渐远去，伽罗落下车帘，暗暗握紧了那把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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