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甩袖起身,沉着脸到内间去了。/p
杨坚将话挑明,没心思再用膳,也自告退。/p
段贵妃满脸的笑意早已僵在那里,见父子俩不欢而散,同乐平公主交换个眼神,她自去内间劝说杨忠,乐平公主丢下碗箸,追着杨坚出殿。/p
秋末的皇宫, 冷风萧瑟, 今日浓云堆积天气阴沉, 格外清冷。/p
杨坚出来得匆忙,忘了带上落在麟德殿的披风, 出殿门时尚未觉,快步走下丹陛,才察觉迎面扑来的风冷冽如刀,撕开衣裳直往身上钻。他倒不惧这点寒意, 拢着满袖寒风,逆风疾步, 任由寒风浸透全身。/p
触目所及,殿宇飞翘, 恢弘庄重, 半旧的金砖铺向远处,暗沉萧然。/p
裴矩匆忙跟着,忽听后面有清脆女音,回头一瞧, 乐平公主正小跑跟了出来。/p
她是随段贵妃一道从仪秋宫过来的,身边没带随从, 这般扑入深秋冷风里, 形单影只。/p
裴矩犹豫了下,见杨坚大步走远, 回头一瞧,乐平公主已经跑近跟前。她倒是记得裹了披风, 然而秋风肃杀,这般小跑过来,脸颊也吹得泛红。/p
见裴矩呆站在那里,乐平公主急,“愣着做什么,追啊!”/p
裴矩应命,知道杨坚盛怒时不愿有人打搅,反倒更担心仓促追出来的乐平公主,只好刻意放慢脚步,亦步亦趋的跟在乐平公主身旁。/p
出了银光门,杨坚腿长步疾,身影早已不见。/p
裴矩只瞧见杨坚出门时黑着脸,步如旋风,见公主追得紧,不由疑惑道:“殿下这是……”/p
“皇上跟父皇吵架了!”乐平公主倒没隐瞒裴矩,“为的就是那个独孤伽罗。对了——父皇说她已经走了,是怎么回事?”她也顾不得公主的端庄仪态,跑得气喘吁吁,脸蛋泛红,觑着裴矩,颇含好奇。/p
裴矩只好道:“重阳那日,殿下带着傅姑娘去登高游玩。结果傅姑娘借着去佛寺上香的机会,偷偷走了,至今也没找到下落。”/p
“走了?”乐平公主大感意外,不由放缓脚步,“她居然走了?”/p
裴矩点了点头,“殿下待傅姑娘确实上心,连性子都改了不少,那日登高还射猎为戏,卑职多年没见过了。傅姑娘突然离开,殿下近来为此事心绪欠佳,又有朝堂上那些事压着,怕是一时未能捏好分寸。公主,回头皇上跟前,还得请公主多分辩开解。”/p
“那还用说。哪回皇上惹父皇生气,我不帮他说话?”乐平公主琢磨了片刻,依旧觉得不敢置信,“皇上待那独孤伽罗格外礼遇优待,连父皇跟前都顶撞了好几回,她竟然真舍得走?为何?”/p
裴矩摇头,“不知是何缘故。”/p
乐平公主满心诧异不解,只喃喃道:“还真是个白眼狼。”/p
嘀咕罢了,到底担心杨坚,同裴矩加快脚步到了建章宫,从监门卫处得知杨坚已然归来,不免松了口气。匆匆赶到昭文殿前,那边侍卫却说,殿下并未来过。/p
裴矩诧异,乐平公主却已朝建章宫而去。/p
——麟德殿里的父子冲突,皆是为了独孤伽罗,皇上气冲冲的出来,多半是去了建章宫。/p
到得那里,果然门扇半敞,里头侍女嬷嬷齐齐跪在秋风里,未敢起身。/p
见了乐平公主,也不必再麻烦,就势俯身,恭迎殿下。/p
乐平公主道了声免礼,瞧着那紧闭的殿门,向那管事嬷嬷道:“皇上可在殿里?”/p
“回禀公主殿下,殿下殿下就在里面。”/p
乐平公主又问,“独孤伽罗不是走了?你们还在这里作甚?”/p
“正殿虽无人居住,阿白却还养在这里,殿下留奴婢等精心照看,偶尔会过来。”/p
这些侍女嬷嬷留着照看那只拂秣狗,那只阿白难道还住在正殿?/p
亏皇上想得出来!/p
乐平公主简直目瞪口呆。/p
上了台阶,没听见里面有动静,轻扣了扣门扇,里面依旧没动静。乐平公主虽经挫折,却也是自幼娇贵,从没这样追过谁,被冷风吹得鼻头脸蛋通红,吸气时冷风卷着针似的让人难受。/p
一路小跑,身上热脖颈凉,她捧着双手哈气,“皇上是我!再不开门,该冻死在门外了。”/p
话音未落,门扇猛然被撞击轻响,旋即开了半扇,地上一只瓷杯咕噜噜滚走。/p
乐平公主缩了缩肩膀,探头往里一瞧,殿内收拾得齐整,帘帐垂落,仿佛还有人居住。那方檀木桌上,阿白瘫着满身柔软的白毛,伸开爪子趴在那里,脑袋耷拉。旁边椅上坐着杨坚,身姿挺直,轮廓冷硬,神情沉肃,盯着阿白,两根指头夹着块红酥似的糕点,落在阿白嘴边,竟然在喂狗!/p
他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整个人紧绷,却不见往常的冷厉威压。/p
这是在……睹物思人?/p
乐平公主瞧了片刻,颇为诧异。/p
已有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皇上了。幼时的事虽然淡忘了些,但母后还在的时候,皇上格外顽劣,因母后养了几只猫在身边,常拎着猫吓唬她。后来他还曾养过一只小獒犬,说等它长大了带出去射猎,必定威风无比。她胆子小,每回去他那里,都要叫裴矩牵走獒犬,才敢进去。/p
后来母后过世,府中遭变,她就再也没见皇上亲近过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