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诚忻以前也想到过,杜子骞这么一个在朝中没有一点势力的年轻人,凭什么这么得到皇帝的信任。今天凭着杜中师的几句话便让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有老杜这个是个老油条在一旁指点,杜子骞混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
别看杜中师沉寂多年、一声不响,其实时时关注着朝中的动向。他非常清楚军人的前途只有在战场上获取,而朝廷一直不敢动武,任凭敌国各种挑衅,他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早年他也曾上过一些折子,力陈其中的要害,但他所有的折子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不得不放弃初衷,等待机会。
几年下来,他是看出来了,高太后只善于守业。她的一生只把目光聚集在国内,注重的是勤政、清廉。而对于国外,不要说野心,只要人家不来惹她,宁愿低下半个头来。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在这样的统治者手下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当然,杜中师也不是光为了自己的功名前途着想。军人从来都是比较强硬的,他与朝廷的对外决策完全相反,每年都能听到辽人杀掠宋朝边民的消息。后来西夏眼红了,也开始学着辽人来宋境抢财物,并提出岁币要求。近几年听说连倭国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岛国都开始向大宋伸手了,一想起这些他就怒火中烧,恨不能披坚执锐,踏平夷族。
杜子骞上面有两个兄长,都在战场上死于辽人之手。对于杜子骞,亲戚朋友都建议他应该学文,一来为杜家保存一脉香火,二来将来也容易谋取功名。但杜中师执意不肯,一拍着桌子斥道:“学文何其多也,吾辈若不奋起,谁人可守疆土?!”
杜中师家教极严,反正自己闲赋在家,亲自当起了老师,兵法武艺一下不落下。后来宋哲宗登基,哲宗早慧,他也早有耳闻。凭着他的这点脸面,为杜子骞谋得个侍读的差事。因为高太后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不如另辟蹊径,及早经营这位未来的大宋统治者。
杜子骞也不负他的期望,用老杜的一些观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哲宗。哲宗也是个孤立无援的人,他与杜子骞父子成为朋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随着宋哲宗不断的长大,杜中师埋在心里的希望也开始萌芽。特别是今年杜子骞已经受命组建铁卫营,随后北疆与辽人的关系骤然紧张。哲宗这边也开始越来越多地参预朝政,看起来前程一片光明。
在北方戍边的将士,有一些是杜中师的老部下,应他的要求,时常给他送点消息来也是很正常的。今天代州和易州送来的折子是什么内容,他早已一清二楚。哲宗最迫切的是得到别人的认可,凭着老杜对他的理解,不乘此机会搞点动作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他一见徐诚忻黑夜来访,也就猜出一个大概来了。
恨只恨杜子骞伤的真不是时候,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带不了兵,白白浪费了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不过杜中师也是个久经风雨的过来人,只当机缘未到,只要人还活着就好,心中并不无怨愤。这位徐诚忻。虽然觉察不出有何恶意,但他一直无法将此人看透。倒也不是徐诚忻的道行有多深,你说一个古代人,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弄清楚一个现代人的真正想法。
“贤侄此去北方可有什么打算,这一上战场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千万不可大意啊!”
徐诚忻歉虚地笑笑,说:“其实我只是去作秀的,并没有什么危险,嘿嘿。”
“作秀?”
“就是装装样子,有便宜就拣一点,随便杀几个辽人就回来了,反正朝廷是不想打仗的。”
“贤侄万万不可这样想!”杜中师断然回道:“老夫从未听说过上战场还可以装样子的。战场之上哪有什么便宜可拣的,辽人能随便杀得了的?老夫大小战役参加了不下百场,之所以能活着回来就是因为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
徐诚忻心中一凛,想想自己果然是轻敌了,要不是杜老将军提醒,说不定就闯下什么祸事来,赶紧起身称谢。
杜中师又道:“还有一点贤侄须得牢记,此去北方不管你铁卫营杀了几个辽人,哪怕是只砍了一些牧民,回来后也一定要大张旗鼓的加以彰显。”
“这怎么好意思呢?”徐诚忻讪讪地干笑几声道:“我再怎么不长进也不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杜中师凑过来,低声说:“贤侄须得清楚,这功劳不是给你的,这是在为陛下讨功劳,可懂了?”
徐诚忻一想果然有理,叹道:“今天这趟我真是没白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晚辈多谢老将军提携。”
杜中师手捋长须看着他,一会孺子可教的欣慰之色,叹道:“老夫半生戎马,身经百战,浑身上下刀痕累累几无完肤,二子更是战死沙场。我杜家虽用命北疆,却换不来边疆片刻安宁,常叹我朝兵微将寡。观贤侄统兵颇为得法,更难得的是能力排众议、身体力行、不畏强辽,有这等少年英雄,实为我大宋之幸啊!”
徐诚忻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嘿嘿笑了几声说:“您老太客气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好。倒是令郞子骞武艺高强、能力出众,我看他天生是个当将军的料。对了,他现在病情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吧!过几天就要走了,也得跟他告个别。”
“犬子已经苏醒,正想找你说说话呢?贤侄随我来。”
卧房内,杜子骞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但还是很虚弱,正靠要床上休息。见徐诚忻进来,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