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李云泽就在这小店里住了下来。连去流川钱庄取乾坤锦囊的事都忘在了脑后。一门心思跟着大汉学锻造之术。大汉姓卢,名字唤作卢大工。店里只有他们夫妇和一个婴儿。说到这婴儿,倒有一段趣事。卢大嫂临产时,仍旧每日里与卢大工打下手,在拉风箱时,羊水破裂,就在炉边生下了孩子。夫妻二人一合计,孩子既然在炉边出生,就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做炉宝。
开头的一个月李云泽别的没干,就拉风箱。拉风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很多事看似简单,入手也不难,可要达到做此事所为的目的,那就不仅仅是一个难字了。就比如这拉风箱,一推一拉,三岁顽童亦能为之。然而拉动风箱,不仅仅是为了出风,而是要控制火力大小,让它符合煅烧不同灵材所需的火候。每种灵材需要的火候都不一样,有的还很挑剔,火候不到,融化不了,火候过了,直接烧毁。甚至同一灵材在不同的锻造阶段中也不一样。这就需要对风与火结合所产生的效果有很灵敏的感应。李云泽足足花了一个月,才摸到一点门道。
这对李云泽很有过,炼器之道,首在控火。而他得了琉璃火之后,就一直安放在气海之中,仅仅当做辅助修行的助益,不停地吸纳火行灵气化作本身灵元,节约修行所用的时间。未曾掌握其火情火性,没有把它当成自己未来炼器的助手和伙伴。
接下来,卢大哥让李云泽帮他做些锻造活计。李云泽小时候曾看过铁匠打造凡器,锻打的铁器先在火炉中烧红,然后移到大铁墩上,由师傅掌主锤,下手握大锤进行锻打。上手经验丰富,右手握小锤,左手握铁钳,在锻打过程中,凭目测不断翻动铁料,渐渐将坚硬的铁块变方、圆、长、扁、尖等形状。锻造灵器的过程,大致相同。先是将灵材置于火炉中烧红烧软,而后锻打,只是锻打之时,卢大哥一手握大锤,一手握铁钳,李云泽拿一小锤,按照卢大哥的指点,敲敲打打。一开始,李云泽也曾想拿大锤,让卢大哥拿小锤。卢大嫂在旁边看孩子,笑道:“小兄弟,不要可怜他。他这一身蛮劲,就这么点用处。”李云泽以为卢大嫂说的是客气话,依旧去拿大锤。大锻锤长约六尺,锤头有成人脑袋大小,锤柄有成人手腕粗细,锤头锤柄浑然一体,非镶嵌结合,不知是何材料铸成。李云泽涨红了脸,拼尽全力竟不能抬起,何谈挥舞抡举,连试了几次,才讪讪放下。卢大哥夫妻看得哈哈大笑。李云泽一脸佩服地道:“大哥真是天生神力,不知这锤有多重?”卢大哥拍了拍锤头,就像拍多年老友的肩膀,道:“这锤有一千八百斤重,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从我拿的动它,就一直跟着我。灵材一般比凡材坚硬的多,若是锤轻了,根本敲不动。”李云泽所用的小锤也有百十来斤重,小半天就感觉支持不住,酸涩疲软。看卢大哥锻打的起劲,锻造之物也正逐渐成型,不能停歇,咬着牙苦苦支撑。卢大哥有心试他,一天没有歇息。见李云泽虽然汗流浃背,嘴唇都咬破了,却一不称苦,二不叫停,心中暗暗称赞。
一天抡下来,李云泽整个右臂都没了感觉,虽然长在自己身上,好像却与自己没了任何关系。卢大嫂看李云泽吃饭都是用左手,如何不明白。饭后,打了一盆热水,让李云泽把上衣脱下,李云泽还不好意思。在夫妻二人催促下,才扭扭捏捏脱了上衣。卢大嫂先是用热水给他擦拭了一遍,而后从右肩开始,至大臂,至小臂,乃至手掌手指,一点点推拿按摩。一遍之后,调转顺序,从手指至肩。如此往复三遍,李云泽手臂渐渐有了知觉,整个右臂如火在内里燃烧。卢大嫂依旧不停,颈、背、腰、左臂也统统推拿了一遍。李云泽看卢大嫂一脸是汗,显然这一番推拿也是耗力不少,恳切地道:“谢谢大嫂。”卢大哥道:“你嫂子的手艺可没得说,当初就是靠这个,把我骗到手的。”卢大嫂一把湿汗巾扔他脸上,啐道:“去你的。”
第二日,卢大哥让李云泽换左手,晚上依旧卢大嫂推拿一遍。半个多月后,李云泽臂力大涨,抡锤一日,虽仍有酸涩之感,但无大碍。期间,李云泽有不懂的就问,卢大哥知无不答。但好多事情他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锻造一件灵器,他能将过程说得头头是道,可若是问起为什么要如此,就答不上来。而且,卢大哥所说,好多与书上都对不上号,有个最简单的例子,书上说三元铁要烈火煅烧三刻才会熔化,可是在卢大哥手上,有的四刻要多,有的不足两刻。好多都是如此。忍不住向卢大哥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卢大哥听了,笑道:“你是读书读痴了。书上说的没有错,我说的也没有错。书上只是说的一般道理,可是世事却有千般的变化,就比如一块三元铁,里面的杂质如果是十方铜,炼起来就容易,可若是里面有易梵钨,那炼起来就难了。以后你买灵材,可记住了。宁买一两铜,不买一铢钨。”李云泽明白过来,书上说的是对的,因为拿一块纯粹的三元铁来,肯定是煅烧三刻熔化。然而世间纯粹之物最是难寻,再好的三元铁也不敢说不含杂质。故而,炼器之时自然有偏差。想起一句古话:“心中醒,口中说,纸上作,不从身上习过,皆无用也。”此言诚不我欺。卢大哥接着道:“你大哥是粗人,可也知道多读书是好事。但读书得往活里读,不能读死了。古人不是说么,读万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