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还在继续,城下像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叛军显得有些慌张。
巨大的声响里,可以看到玉兮霆身下的战马不安地磨蹭蹄子,但他本人看上去还算镇定。
城楼上的众人不明所以,纷纷趴在上头往下看。眼下他们的命像是已经不属于自己,多握在自己手中一息都像是赚到了,还能如此淡然根本不是因为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恐惧已经在连续几个时辰中的战火连天里被消耗了,每个人都在心平静气地等待死亡。
玉兮霆仰头狠狠剜了她一眼,竟然掉头走了!
“长公主,这是怎么回事......您说谁回来了?是皇上吗?”张廷尉被一个士兵搀扶着站起来,颤颤问,布满血丝的眼中有一丝希望。
一众士兵也扭头看她,眼中的微光闪烁不定。
“你们看。”玉烟染擎起手臂,红如战火的广袖在风烟里飘荡,像一面鲜红的旗帜,众人寻着她视线看去,玉兮霆来那条路上的更远处,山峦之上日月之下,正冒出一大片青烟,像是燃烧了整座山峦。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烟?”罗宜愣了愣,“那边有什么?”
玉烟染和张廷尉彼此看了一眼,甚是激动,张廷尉简直要老泪纵横,笑道:“粮草!定是叛军的粮草辎重,难怪皇上他们回来的如此慢,原来是绕路到叛军身后,断他们的后路去了!哈哈哈哈,我们赢了!”
城墙上的众人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不管是禁卫军、龙虎军,大家激动地彼此相拥,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玉烟染心里总算松了松,回头对张廷尉道:“大人,您伤势太重,不若趁这个时间好好包扎一下吧,将士们也需要有片刻时间喘息休整。”
张廷尉犹豫了一下,“那此处......”
“此处本宫先带人看着,叛军还没撤完,难保陈王不会在两面夹击下做出玉石俱焚之举,若有情况,本宫会立刻通知大人。”
“其实我还可以再坚持坚持......”张廷尉如释重负,觉得什么伤也不是个事儿。
玉烟染笑着摇摇头,“大人的忠勇无人能敌,等到皇兄回来,臣妹定要向皇兄如实禀报,大人千辛万苦守得城池等皇上归来,若是因此延误了医治,皇兄也会痛心疾首的,更何况不光是大人,其他将士也需要得到及时的治疗呀。”
张廷尉看看四周,的确,因为人手有限,大多数人的伤口都包扎仓促,极容易感染,眼下叛军只是撤退,并没有被击垮,若是等到皇上需要他们出兵支援时自己无兵可派,更加糟糕。
于是他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副将,“统计伤员,安排他们下城楼包扎休息,暂时让龙虎军中的弟兄顶一会儿,我们休息好来替换他们。”
“是,大人。”副将扶着他往楼梯处走。
玉烟染温声劝他,“大人慢走,不必着急。”
等到张廷尉下了城楼,她脸上的温色尽数退下,快步走回城墙前望去,轻声唤:“宾阳。”
“是,末将在。”那个儒雅的中年将领道。
“让我们的人暗中控制城楼,张廷尉要是再想上来,尽量拖延,请他回去。”
宾阳肃然点头,“长公主放心,我们的人并没有伤到多少,城外大军应该也到位了。”
“嗯,”她想了想,又嘱咐,“张廷尉若是执意要上来,你们不要伤他性命。”
“是。”
——
城外五十里处。
萧玄泽一身杀气,点燃了最后一辆车的粮草,急匆匆往外头走,经过玉容涵时,他喊住他,“你去哪?”
“去元京。”萧玄泽言简意赅。
“你现在过去会迎面撞上陈王的十万大军,湛王殿下对自己的身手如此自信,觉得能飞过去不成?”玉容涵冷言讥笑。
萧玄泽回过身,对他道:“本王能救下你们父子,也能杀了你们,柔缈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本王不会放过你们一家!”
“你以为只有你着急她的死活吗?我现在就想率大军杀过去,但是京中这会儿可能已经无比脆弱,万一陈王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丧心病狂直扑元京呢?你要害死她吗?”一向冷淡的玉容涵忽然也激动起来,低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萧玄泽抿唇沉默,他的确有些慌了,过了这么多天,她怎么样了?能坚持住吗?那个家伙一向固执倔强,她知不知道守不住要弃城逃跑?这些问题像噩梦一样折磨了他一路。
大约不会知道......萧玄泽叹了叹,心里无比后悔。
现在想来,秋猎之前处处都是山雨欲来的暗示,而自己竟然毫无知觉。
她先是找借口把白弋和百里渔送走,又去行山见了龙虎军,还劝说过自己去西山要万事小心,看来她应该很早就知道陈王要谋反,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起来清萱县主死后她进宫那一次,出宫时她的神色非常不对劲,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秘密,但事关重大,谁也不能说,她这些日子以来承受了多少担惊受怕?她一个人孤身留在元京面对十万叛军时是怎样绝望无助的心情?
萧玄泽忍不住自责地想,自己怎么没能想到陈王会谋反?倘若当时他自己想到了,绝不会离开她离开元京,必要守在她身边才是!
“殿下冷静些,我们大军长途跋涉几日需要休整,陈王不知我们来了多少人,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拖下去情形会对他不越来越不利,他必定慌张着急,我们只要能拖住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