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也不说话,常常望着天空呆,笑笑便想方设法讲一些以前的高兴事,渐渐的,偶尔也能得到西子没头没脑的点滴回应——圆屁虎就是蝙蝠;我最喜欢碧大家香露;盐煎肉只有峨之眉做的最地道……
直到有一日,笑笑轻轻走进书房,西子正伏案作画,画的是雪中的杨树林,林子深处有树皮屋,林间小径上走出来两个披斗篷的女子。
笑笑走过去,小心问道:“这两小人儿,是咱们两个吗?”
西子点点头:“我们那天本来就是要画雪意满天的破晓天色,可惜我不擅长运色,还是你来画天空吧。”
笑笑也不推让,调好了颜色,将天空晕染成深深浅浅的灰,里面又含着淡淡的苍黄。
西子端详半天,满意地点点头,拿笔在画一侧写下四个字:执手天涯。
西子将画郑重地摆在一旁,又拿起笔来准备继续作画,不见一点疲惫之色。
久而久之,画画竟成了西子生活中的常态,每天至少有三个时辰在作画,这一坚持就是很多年,连笑笑都自叹弗如。
此系后话,不提。
总之,西子渐渐恢复了心情,但永远也不可能回到当年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少女西子了。
依然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却多了一份沉静与自若。
至于那石醉墨与捧心的下场,笑笑懒得去打听,总之不会好过,一定很惨。
有些人和事,过去就过去了,放在心上反是累赘。
……
笑笑与温西岫之间,虽然有了那一日的类似挑明之语,两人反倒都失了那一日的勇气,常常只是对视而笑,再不就是并肩而行,手臂轻轻擦着对方。
仿佛一时间找不到“逾矩”的理由,便都只好老老实实呆着。
日子不管是甜是苦,永远都在有条不紊地滴答前行,转眼就到了腊八,京都所有的铺子都关起门来打理整年的帐目,商学便在这一日放寒假。
到了腊月初十,笑笑帖子将瑞彩请到了家里。
瑞彩一进门就笑呵呵的:“都快过年了,你的帐居然没理清?我才不信呢。”
笑笑在帖子上写明了要请瑞彩过来帮自己理帐,一派郑重其事的样子,令人推脱不得。
“谁还哄你呢,千真万确!”笑笑附在瑞彩耳边轻声说,“不是帮我理帐,是帮我祖母!”
瑞彩面色一红:“要我去见你祖母?”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笑笑促狭一笑,“我也不兜圈子了,实则是我祖母让我把你请过来的,这里头到底是谁的主意,那就不知了。”
听说,祖母要亲自给唐立寰安排相亲的时候,这位唐家二爷附在老太太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第二天老太太就把笑笑叫过来了:“听说魏姑娘擅长理宅算账,明日把她请过来吧,我这里有几本账合不上,嫣然莞尔那几个糊涂蛋越算越乱,找个清楚的姑娘过来教教她们。”
笑笑瞬间明白祖母话中之意,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此刻,笑笑拉着瑞彩来到老太太的院子,正看到背手而立的唐立寰。
唐立寰的表情有几分焦急,也顾不得笑笑在场,直走上前来问瑞彩:“我怕是吹得有些过,我们老太太要看你理账的本事……”
瑞彩倒不以为意:“我有几分本领,全都使出来便是了,用瑛园的话说,这就是真实水平,又何苦在老一辈面前玩虚的。”
唐立寰还想交代什么,便见晴丝微笑着走过来:“外头冷,魏姑娘进来暖和暖和吧。”
瑞彩只冲唐立寰一笑,便与笑笑一起进了屋。
厚厚的棉门帘一遮,屋子里便是一派暖意融融。
西次间里摆了并排两张八仙桌,唐家的姑娘们几乎都围坐在桌旁算账,每人面前一只算盘,打起来噼里啪啦作响,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