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香肩头的两只恶鬼发出厉啸,不愿放开扣住赵沉香魂魄的利爪。朱绛颜朝他们望过去,双目血红,眸中似有修罗地狱,两只鬼骇然失色,连忙松开赵沉香想要逃走,瞬间被一股强大到令他们望而生畏的仙力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朱绛颜闭上眼,揉着眉心,看上去颇有些疲惫,道:“你自个去将他们捆了,待会儿鬼差过来压他们去地府,我们跟着鬼差一同过去。”
说罢,朱绛颜递给赵沉香一捆绳索,赵沉香依言去捆住那两只恶鬼。她们此时已从赵沉香的意识中出来,回到朱绛颜的房内,独自在一旁玩耍的彘童看见又捆来两只鬼,嗖得从桌腿上爬下来,爬到赵沉香脚边,蠢蠢欲动想要爬到那两只鬼身上去。
见他如此顽皮天真,朱绛颜忍不住轻笑,朝彘童招手。彘童立刻放弃两只没见过的鬼,跑到朱绛颜脚旁,蹭着她的腿咿呀撒娇。
朱绛颜抱起彘童,笑道:“就数你顽皮!等会鬼差要来,送你去地府投胎可好?”
彘童咧嘴咯咯地笑。
外头传来动静,是惊蛰从厨房取来西瓜,走到院外遇见朱绛婷的丫鬟丹环,同她说了几句话。待到惊蛰进屋,看见朱绛颜倚在床上昏昏欲睡,忙将西瓜放在一旁,走过来看她:“姑娘怎么这一大早就乏了?”
朱绛颜有气无力道:“今儿天热,不想动,你去外头忙吧,我睡会。”
“好。”惊蛰应道:“我就在外头做衣裳,姑娘有事叫我就好。”
朱绛颜点头,惊蛰看她睡了,便走出门放下帘子,坐在外头做针线。
不多时,空气里似乎弥漫开一片稀薄的白雾,眼前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惊蛰揉了揉眼,觉得头有些晕,还没来得及放下针线,便歪头昏睡过去。
朱绛颜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珠帘外出现一道白影,跪伏在地:“帝姬。”
“你进来。”朱绛颜说道,指着被困在墙角的两个恶鬼:“这两人生前所犯之罪,罪无可赦,你且将他们压回地府,待判官审判。”
外面飘进来一只怀抱煞白招魂幡的白面鬼,高帽白袍,依言走到墙角处,徒手拎起两个恶鬼,回来跟朱绛颜说道:“这两只鬼是贡州赵祭村人士,当初应是与其他村人的魂魄一道被带回地府,但不知何缘由不知所踪,与其一同失踪的,还有他们二人的孙女赵沉香。”
“我知道。”朱绛颜点头:“赵祭村出了些事,使得赵沉香变成‘吞’,与这两个恶鬼的魂魄纠缠至今。我这次要同你一道去地府,将这事说明白的。”
鬼差笑道:“原来如此,辛苦帝姬走一趟。”
朱绛颜招来赵沉香跟彘童,一手握住一个,赵沉香未去过地府,心里害怕,还未反应过来,一眨眼,脚下已是一望无际干涸龟裂的黑色土地,地缝下隐隐透出血色火光,天上昏黄浓云翻滚而去,暗无天光,整片天地深沉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地府。赵沉香闭了闭眼,勉强定下心神。
鬼差领着他们顺着黄泉水走,不多时便看到一座巍峨耸立的城池。城门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宽阔的大道,直通第一座漆黑大殿。
“判官知道帝姬要来,便遣鬼差清了场子,恭迎帝姬。”鬼差解释道。
朱绛颜望着从大殿里迎出的鬼差众鬼,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说是清场子,其实就是怕她又看上哪个鬼带回浮玉山上去,她父君是上任府君,她也算半个地府帝姬,要个鬼地府也不好不给,久而久之就养成听说她来提前清场的习惯。
不过从地府要鬼是她小时候才会做的事,那时候她初失爹娘,整夜害怕得睡不着,现任府君,也就是她父君的上一任府君宠她,经常送几个听话又厉害的鬼陪她,如今浮玉山上小半数的鬼都是当时府君送她的。早先府君还想让她继承君位,把她吓得偷溜出地府,后来就甚少会来。如今府君年岁大,不怎么管事,又寻不到合心意的来继承府君之位,重担都落在判官头上,判官忙,难免有时顾及不到下面鬼差办事,才出了这种怕麻烦不愿给鬼导致自家帝姬回来却提前清场的事,估摸着他还被蒙在鼓里,朱绛颜也懒得提。
自从她爹娘羽化之后,她经历过不少欺压之事,以前是忍辱负重,如今是懒得计较。总归现在也没什么神仙敢明目张胆欺负她。
判官迎下来时,朱绛颜把彘童跟赵沉香的事同判官说了。判官便命提审赵沉香的外公外婆。两个鬼魂对生前死后所为之事供认不讳。
朱绛颜这几日仙力用得过多,精神不好,总有些昏昏欲睡。坚持着总算听完审判,问堂下的赵沉香:“你可觉得判决有哪里不服?”
方才判官确认赵沉香并未伤人,唯一的罪过就是被凶兽蛊惑吞下亲人魂魄,但由于她亲人魂魄未曾损伤,倒是她这些年魂魄被咬得将近溃散,所以罪过不大,判官许给她一个不错的来世,富商之女,一生衣食无忧,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而赵沉香的外公外婆之魂则被打入地狱受百年折磨,再投入畜生道历经六世,为人砧板上肉。
赵沉香一生凄苦,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个美满的家,是以对此判并无不服,拜别朱绛颜,领了牌子随着鬼差去奈何桥投胎。
朱绛颜又将彘童交给判官,彘童以为是要去玩,起初还挺高兴,可一见朱绛颜要走,立马挣扎着要跟她去,在判官怀里包着两眶热泪朝她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