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言风语传开的速度远比风雨更快,风言风语的力量有时更甚狂风暴雨。
大周代魏,短短月余。
首位有孕的后妃,竟是独孤氏的女子。
她若是诞下皇子,便是新君的皇长子——在皇后诞下嫡子之前,皇位名正言顺地继承人。
一夕间,前朝后宫地动山摇,君臣协力粉饰出的太平局面被彻底打破。
朝堂之上,几家欢喜几家愁。
喜的是一班武将。他们原本便对突厥相当忌惮,尤其是陇西军旧人更视之为世仇。皇长子若非突厥公主所出,实乃国之“大幸”!尤其独孤氏乃是世家大族,就算那位娘娘与大司徒家只是同姓之缘,也是可以考量替代突厥公主,成为大周皇后的人选。
愁的是文臣一派。他们心忧的是社稷大事——中宫皇后乃是突厥汗国的长公主,地位非比寻常,不仅是新君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更是突厥派到本邦的国使,帝后之间的和谐,关系到两朝的交好。如今横空出现一个独孤氏,虽然没有正经的封号,可一旦诞下皇子,必定跃上枝头变凤凰。到那时,大周和突厥的关系又要水深火热了!
此间,还有一人摇摆不定。
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朝首辅:大冢宰宇文烈大人。
在他的心底,突厥是必定要除去的仇敌。可是眼下,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却更叫他忧心。
太医院的诊录摆在案边,宇文烈的目光盯在几个蝇头小字上,不禁慢慢紧锁起了眉头。
“身孕盈月,而不足三。”
如此看来,此女是他们尚在筹谋迫使拓跋氏退位之时,便伺候在宇文昭身边的。
那个时候,宇文昭的一切早在他的掌控之中,怎么可能近身有个女子,而不为他所知?
陡然想起一个人,宇文烈的眼皮不住地暗暗跳动。
宋氏余孽——宋星河。
那个与宇文昭之间牵扯不清,能让他铤而走险送她上朝堂救人的女子。
宇文昭对宋星河地另眼相看,宋星河对宇文昭不合常理的信任,两人在天牢中暧昧不清的举动……
种种的一切,都让宇文烈嗅到了不妥的气息。
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地宋星河,难道回来了?
一阵微风扑面,宇文烈猛然抬起头,只见外室窗扇大开,珠帘微微晃动,暗处一道暗影无声无息。
“香儿,你在那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慌乱,却又压制着情绪,仿佛怕惊扰了暗处的人。
宋凝香冰冷的声音响起,“我在等稷儿……”
“稷儿随前朝太皇太后去咸阳了。宗室成员一个不落,全数迁居咸阳行宫,是拓跋氏退位时的要求。稷儿身份特殊,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留下他。你且等一阵,我会安排……”
不等宇文烈说完,宋凝香素手一扬,拨开珠帘,疾步走进内室。
“你答应拓跋氏的是承诺,对我说的话便都是开玩笑吗?别忘了,是谁提供给你当年南秦那桩辛密,迫使太皇太后答应拓跋稗退位的?”
拓跋稗禅位,太皇太后是关键所在。
而她之所以答应宇文家的要求,便是因为宇文烈手上握着一件关乎李氏全族千万条人命的证物。
但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关键证物,竟然是来自已经覆亡的宋氏,来自为前朝先皇“殉节”而死地贵人宋凝香。
宇文烈的眼中划过一丝阴狠,却努力隐忍着道:“稷儿回到你的身边,只是时间的问题。眼下时局未定,你且安稳一些,莫要惹出什么乱子。”
“乱子?!哈哈……除了稷儿,我什么都没有了!朝局再乱,天下再乱,又与我何干!”
宋凝香苍白地脸,因为激动而阵阵绯红。
“你又当我是什么?!”
宇文烈提起宋凝香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方寸之间。
“仇……人……”
怒目凝视着他,宋凝香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宇文烈对上她的双眼,咬牙切齿道:“那你与仇人虚与委蛇的感觉如何?”
如此暧昧的姿势,贴到鼻尖的四目相接。
两人之间,却没有丝毫温存可言。
宋凝香偏过头,清楚地说道:“恶……心……”
“恶心?”
宇文烈怒火中烧,用力将她揽到怀中,一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一手伸进她披散的长发,把控着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
他慢慢低下头,薄唇凑到宋凝香的耳边,戏谑的声音道:“如此甚好。我生怕你对我毫无感觉呢!香儿,这便是上天对你的惩罚……让你每天侍奉在仇人的身畔,每天对仇人曲意逢迎,每天忍着这份恶心婉转承欢……”
“放开我!”宋凝香低吼道。
她全身颤抖着,想要挣脱却被宇文烈死死地制住。
宇文烈横抱起她,转身间反手一扬。
案上红烛“呲——”一声熄灭,内室顿时陷入昏暗。
外室一盏孤灯,浮动着昏黄的光影,透过纱帐隐约可见榻上的纠缠。
“窸窸窣窣——”一阵。
尔后,只余轻微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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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昭接连三日不朝,俨然大失体统。
身为百官之首,宇文烈淡定地主持完早朝之后,便怒气冲冲地赶到甘泉宫兴师问罪。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去却扑了个空。
新提拔的大监崔玉,面对来势汹汹的大冢宰,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诚陛下已经三日未回甘泉宫,连日来一直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