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大唐开元二十三年。

“阿兄!阿兄!”

“莫急,阿兄在这。”虞渊看向地板上,某位小郎君因为太匆忙而忘记穿履此时正光着的白嫩脚丫,皱眉。大跨步走向他,俯身一把将来人儿单臂抱起,往内室走去。

“地上凉,下次再如此着急光脚下地,阿兄可要惩罚你了。”

“冉冉知错了。”怀里的少年搂着兄长的脖子,撒娇地往兄长的脸上蹭了蹭,十几岁的人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奶香味。

“刚才急着唤我作甚?可是魇着了?莫怕,阿兄在这。”高大的男子将瘦弱的孩子侧抱在自己怀里,托起小巧的玉足熟练地穿袜套履。末了亲昵地互相蹭蹭脸蛋,在额上烙下安抚一吻。

“嗯,梦到阿兄跟阿耶阿娘一样,丢下冉冉走了,怎么也追不上。”

虞渊心下一痛,抱紧了身上的人儿,安慰道:“不会的,不要怕,阿兄会永远跟冉冉在一起。”

一年前,东都洛阳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城的大事:虞氏当家及其夫人在一次带领商队去往西域的路途中,误入白龙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世人皆知,白龙堆处于大漠深处,水草缺乏,干旱酷热,每到夜晚,便滴水成冰,狂风大作,鬼声不绝。若误入白龙堆,行人多以白骨残骸指路,如此,还可能迷失方向,可想而知,期间的凶险重重。

消息传来后,在群狼虎视眈眈下,年仅十七的虞家三郎当机立断成为新一任家主,手段狠辣,作风果决,很快稳住了局面。后来在暗卫的追查下,得知二人乃遭同行奸人所害。在下达了报复仇人的命令后,虞渊亲自带人深入大漠搜救,最终却还是毫无所获,令人安慰的是,也没有寻到两人的尸骨,不幸中的万幸。

“昨日读《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可用之于互相扶持、依赖之最亲密的家人关系。阿兄,我们可是相濡以沫的最亲密的人?”

“自然,阿兄只有冉冉了。冉冉会一直陪着阿兄吧?”

“冉冉也只有阿兄了。阿耶阿娘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陪着阿兄等他们回来,有冉冉跟你相濡以沫,阿兄莫要伤心可好?”

虞九将埋在兄长脖颈的小脑袋□□,凑到跟前,同他额头相抵,互相依偎。

“阿兄?”眼前人儿眼眸澄澈,像极了行商途中,玉门关外天山之巅的晴空。童言童语,奇思妙想,却是七分熨帖三分发笑,对虞三郎来说,恰如其分。

见他失神,唤他。

“嗯。我们相濡以沫。阿兄会找到阿耶他们的。”

日头渐升,日光透过直棂窗的缝隙射进内室,在铺满貂绒的地上形成斑驳。榻上的人影重叠,肩靠着肩,轻声低语,时有笑语欢声。

所有的伤别离,丧亲之痛,都在这一刻,得到安抚。

“要起了吗?”

“呜,不想,我还要睡~”话音未落,却听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响。

含着千年寒冰的瞳眸冰雪融化,薄凉的嘴唇逸出轻笑,高大的男人笑容宠溺,“可是饿了,快起,今日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金乳酥和水晶糕,阿兄帮你梳洗,我们一起吃?嗯?”

“我还要婆罗门轻高面,还有巨胜奴。”这两样糕点都是胡食,最近虞九喜欢上了这些个西边来的吃食,虞三宠他,专门请了个胡厨在家里做。

金乳酥是用纯乳蒸就的乳饼,用独隔通笼隔气,色作金黄乃起,乳香甜腻。水晶糕乃一味用糯米,甜枣制成的糕点,枣米蒸破见花方取出。而那婆罗门轻高面是用从西域来的独特香料做成的蒸面,巨胜奴则是蜜制馓子,爽脆可口,被虞九拿来当零食吃,一咬一个脆。

饭席上,兄弟俩挨着坐。

“立德坊和南市西坊的胡祆神庙今日有幻术表演,要去看吗?”虞渊捏住在外翩翩清雅贵公子,在家则胡吃海塞,毫无形象的虞九郎的下颚,用锦帕轻轻拭去他唇边的蜜汁,随口问道。

“阿兄今日不用处理商行事务吗?”上次观看庙会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这一年来,虞家商行因为虞氏生死未卜之事,上下人心恍动,内有倚老卖老之辈妄图□□,外有陷害耶娘的同行们虎视眈眈,虞渊临危受命,昼夜不息,雷厉风行,终是稳定局面,守住家业。到了最近才将将闲了下来。而虞九郎在这一年中则是陪着兄长,此类庙会也是不去了。

每岁东都的祆神庙都会有此等庙会,商胡齐聚祈福,架起火台围拜,烹猪羊,期间琵琶鼓笛,酣歌醉舞。祭神之后,便会有胡人为祆主,表演幻术,观者数百人,喝声震天,精彩处人人解下锦囊施钱于碗盆中,热闹非凡。

“今日休息,阿兄可以陪你去。前几日不是说要去白马寺还愿吗?顺道去看看。”

“阿兄最好啦~这个糕点好吃,阿兄尝尝?”虞九将吃食递到兄长唇边,看他吃下,笑眯了大眼,埋头继续跟桌上的吃食较劲。

虞渊将口中甜的发腻的糕点吞下,连喝了几口茶水。瞧着吃的正欢的人,摇头,真不知他为何从小到大如此喜爱甜食。

早膳过后,一番整理换装,待到兄弟二人并几人护卫赶到祆神庙时,已是摩肩接踵,无法前进,两旁客栈二楼的窗阑处也挤满了观看的人,随着表演,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声。

虞九体弱,又年纪尚幼,由兄长护在怀里,踮高了脚尖也无法看到表演,不由得微微嘟嘴,略微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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